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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人从办公楼里走出来,看到叶小航气咻咻的站在她车旁,又看到他的车停在一边,抱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车位是你的,我刚来,看到有个空位子就停上了。”   “你不知道?哼,你在西四环还超了我的车!”新仇旧恨搁一块儿,叶小航觉得这女人怎么那么不顺眼呢。女人讪讪的看了他一眼:“对不起,我头一天来上班,时间没掐好,路上堵车,我怕迟到所以超了车,对不起啊。”   她这么说,叶小航也没什么可发作的了。等她把车开出来,他沉默的把自己的车开到车位上停好,扬长而去。女人看着他的背影,耸了耸鼻子。这男人,看起来挺帅,怎么那么大脾气,跟吃了炸药一样。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叶小航就看到几个别的部门的的同事探头探脑。“看什么哪?”叶小航拍了下一个同事的肩。那同事笑道:“你们部门来了一大美女,你不知道?”切,叶小航不屑的笑。美女他见多了,早已不足为奇。   他们这栋楼里从上到下几乎都是男人,忽然来了一个美女,造成众人围观,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等等,难道是……刚才在停车场那女的?叶小航无意中一回头,果然看到那个女人从电梯出来。女人见到一堆人挤在办公室,态度倒是镇定的很,说了句“借过”,就从他们眼前过去,在叶小航对面桌坐下。   叶小航满腹狐疑的看着那女人,之前倒是听说要新来一个机要秘书,从军区抽调上来的,可没想到竟然是个女的。谁都知道,总参三部是军委最核心的情报部门之一,能在这个部门工作的不是高干子女就是军校委培的信息技术精英,这女人什么来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女人看着叶小航,主动道:“你是叶小航?”叶小航微愣,没想到她能准确的叫出他名字,奇道:“你知道我?”女人伸出手:“你好,我叫秦嫣,是新来的机要秘书,以后还要请你多多指教。”   美女主动要跟你握手,你好意思拒绝?叶小航没有犹豫,走上前跟她握了握手。“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知道我的?”叶小航微微的皱着眉。秦嫣神秘一笑:“谁不知道总参三部有个叶小美呀。”   靠,一来就给个下马威。叶小航笑一声:“叶小美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的。既然是新来的,先把这屋里收拾收拾。”秦嫣见他还挺大男子主义,背着他撅了下嘴,找水盆和抹布去了。   收拾桌子的时候,秦嫣不露痕迹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叶小航。据说这是京城部队圈里最有名的帅哥,果然是名不虚传,五官无可挑剔,气质也不错,难怪外号叫小美。可他那样子,哼,抽着烟看着报纸,真不够意思,哪有美女干活他闲着的,可见这是个被女人惯坏了的男人,绝不是什么善主儿。   满屋的烟味,秦嫣用手赶了赶,忍不住抗议:“叶哥,你少抽点烟行吗,公众场所制造尼古丁是不道德行为。”叶小航瞅她一眼:“你叫我?”“这屋里就你一个人姓叶,不叫你叫谁?”秦嫣反问一句。   叶小航哼一声,故意逗她:“我怎么觉得我没你大呀,叫哥多不好意思。”秦嫣知道他是故意的,北京爷们儿没事就爱贫嘴,不理他就是了,要是搭理他,没完没了。   见叶小航又从烟盒里拿了一支烟,秦嫣走过去不客气的把烟灰缸拿走了。“你!”叶小航不高兴了。秦嫣把烟灰缸往后一藏:“是你自己让我打扫卫生的,我现在就要消灭办公室里最影响健康的来源。”叶小航懒得跟她一般见识,却也不得不把烟给掐灭了。秦嫣胜利的笑。   中午吃饭的时候,叶小航又试着打了遍电话给程煜,看来是不准备接他电话了,她一上午都没开机。想想没办法,叶小航只好把电话打到程煜她堂哥程铮那里。不巧的很,程铮在法国,对程煜要结婚的事也是一无所知。   “你俩怎么回事啊,又闹什么?”程铮不知道叶小航和程煜为什么又闹僵了。他俩从小到大一会儿好一会儿分,搞不懂他们整天折腾些什么。   “你三叔呗,看我不顺眼,整天跟程煜面前唠叨,让她跟我掰,你那二妹妹,一点主心骨也没有,她爸说什么就是什么,埋怨我对她爸不敬。你说我还要怎么敬啊,这么多年,他从来不让我去他们家。”叶小航说起这事就是一肚子气。   他爸和程煜他爸当兵的时候,曾是关系最好的战友,可因为一个误会两人有了矛盾,程煜她爸复员离开了部队后,两家再也不来往。这么多年矛盾都没化解,所以程煜和叶小航私下来往,程煜爸爸一直都是坚决反对。   “说我妹妹二,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不是我说你,你整天招蜂引蝶,她能跟你好这么多年,我都替她叫屈。”程铮开玩笑的说。“别人也就算了,你丫没脸说我,柏馨走了以后,你算算你前后找了多少。”叶小航笑谑。   “我跟你不一样,我又没固定的。”程铮不觉得自己花心,一个不合适再找下一个,这有什么不对?叶小航又是一笑:“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算了,不跟你瞎白活,等你从巴黎回来,一块儿喝酒去。”   从程铮那里套不出来什么话,叶小航有点扫兴,饭也没心思吃了,想着要找程煜好好说说这事儿。   一连几天,程煜的电话打不通,问了她公司里的人才知道,她去瑞士滑雪了。这女人,不知道她脑袋怎么长的,两人都闹崩了,她还有心思去玩儿。好,既然她不急,他也没必要上赶着,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招来。   新来的秦嫣,上下颇得人心,部里一众单身汉都对她想入非非,没少往他们办公室溜达。共事一个多月,叶小航发现她工作能力倒还不错,除了有点傲,也没别的大毛病,对她的印象倒也改观了不少。   秦嫣对叶小航却是越来越好奇,原以为这人平时蛮随便的,说话损又不拘小节,可工作的时候又挺像回事,跟平时判若两人。   有一回部里开会,她资料准备的不够细,多亏了他帮她接上了领导话茬儿,她才没有被领导批评;又有一回她做资料时电脑忽然出了故障,也是他找了高手替她把系统还原,资料才没有丢失。   她一直想找个机会请他吃饭答谢,可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叶小航这家伙看起来随意,其实挺难亲近的,她亲耳听到他接某个女人的电话,把对方忽悠的团团转。看来帅哥都这毛病,特把自己当回事儿。   程煜从瑞士回来以后,叶小航约她见面,她总是避而不见。叶小航忍了两星期,还是决定去找她谈谈。成不成的,这就是道坎儿。   她爸是经贸委高官,家门口有警卫把守,他的车开不进去,只能在路边上等她回来。等了一晚上,才看到她从一辆白色奥迪车里下来,等那车开走以后,叶小航才找准机会走上前拉住程煜胳膊。   “你还来找我干嘛?”程煜对他的出现并没有很意外。他俩这样反反复复的分手已经好多回了,彼此再也感觉不到新意。“车上谈。”叶小航可不想挨大门口站岗。   两人上了车,叶小航把车开出去一段才停下。“刚才送你回来的是钱翊的车?”叶小航一下子就猜到了,程煜看他一眼,故意道:“是又怎么样,又不关你的事。”   “你不觉得你这样挺幼稚的,找个男人来膈应我。”叶小航最讨厌女人要挟他了。明明是两个人之间的事,非要找个第三者插`进来。   “我不是膈应你,我是烦你了。我程煜,语不惊人、貌不压众,我自认跟你有很大差距,你整天泡在女人堆里,你觉得大家都该捧着你,原先我也这么觉得,但我现在累了,烦了。”程煜厌倦再这样无休止的闹扯下去。   他那些破事儿层出不穷,虽不能排除一些是捕风捉影,可毕竟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从小就那样,这么多年一直没改。   “我早跟你说过多少回了,都是没有的事,是你自己爱吃醋、小心眼儿,非要往我头上赖。”叶小航提起这个话题也是烦的很。追他的女人太多,程煜又总是往心里去,每每疑神疑鬼,跟他闹上一场。时间一长,什么样的感情能不受到影响。   “你别再跟我说这些了,我都听烦了。上回在后海的酒吧,你都跟那女人那样了,我看个现形,你还想怎么瞒我呀,和着你当我脑子不好使呢。”程煜眉头皱着。   那次也是巧了,她和几个朋友去后海的酒吧聚会,恰好看到他跟一群人坐在吧台边上,别人都没怎么样,就他搂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热吻。这还是她看到的,她没看到的,谁知道他玩了多少。   “那回我是喝多了。要不是喝多了,我才不理那女人。”叶小航为这件事已经解释了几百遍,可程煜就是不信。   “行了,你就当我小心眼吧,我跟你在一起实在是太累。就这样吧。”程煜懒得再跟他多说。叶小航瞅她一眼:“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这男人,他怎么那么自我感觉良好呢。程煜烦死他这脾气了,总好像所有人都要倒贴他,也没客气:“我看谁先后悔。”说完,她打开车门下车去。走了几步,她回头去看,叶小航那家伙,他已经把车开跑了。程煜长吁了口气,闹成这样,不分也得分了,他们都没有耐心再和对方耗下去。   那一年让一生改变(2)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谁也没联系谁。程煜跟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钱翊不咸不淡的相处着,想彻底放下和叶小航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   叶小航长得帅,身边从不缺美女环绕,这么多年,她追在他身后,自己都觉得自己掉价,趁着这回,一拍两瞪眼也好,该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好在钱翊对她也就那么回事,两家都是高干家庭,由父母熟人撮合着相亲交往,很有点直奔主题的意思,谁都懒得讨好谁,只要不是那么难相处,结婚不过是一纸婚书。这个圈子里好多人都是这样,也没见谁过不下去。   人毕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程煜要是知道秦嫣在打叶小航的主意,怕也不会那么听之任之。然而事情就是这样,离了谁地球都照转,你心不在焉的时候,就会有人想取代你。秦嫣上了心,早把叶小航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知道他有个关系不错的女朋友,可是已经分手了。   想追叶小航这样的男人并不容易,他被追得太多了,脾气早被惯出来,只能利用工作之便耍点小聪明。秦嫣每天给叶小航擦桌子、买早点,一有机会就找他说话,像个勤务兵似地讨好,可叶小航呢,对美女的殷勤安之若素,态度不远不近,让你根本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这样一个人,该怎么下手呢?秦嫣思来想去,决定找个机会去看看他的前任,看看那女的是个什么类型,自己也好参考参考。都说男人喜欢的女人类型都是固定的,前一个什么样,后一个多半还是那个样子。   听说那女人是他们大老板程晋衡的侄女儿,自己开公司,秦嫣打听清楚之后,去程煜公司楼下蹲点。   看到她从写字楼里出来,简单的浅色衬衣卡其色长裤,米色系的羊绒披肩,干练的短发,戴着超大的墨镜,步态优雅的走向自己的跑车。司机把车开过来,她一低头上了车,长相如何倒没看真切,可看那窈窕的身形,是个美女无疑。   是这个类型?秦嫣很是疑惑,原本她以为叶小航喜欢的应该是那种风情万种、妖艳妩媚的女人,没想到却是这样清淡的,看来他喜欢气质美女。秦嫣开车跟在程煜车后面,从朝阳区一直跟到海淀。   程煜开车回家,她晚上有个应酬,一个姐们儿要嫁去澳洲,约好了一起去泡吧疯一晚。等她换好了衣服从家里出来,已经七点多了。都市的夜晚华灯初上,夜风凉凉的,可心情,怎么总是好不起来?   程煜这一晚喝了不少酒,有点晕乎乎的,扶着额从包间出来,去洗手间扑了点水在脸上,想清醒清醒。大厅里的音乐声很吵,她站在角落,遥望着舞台上扭来扭去跳着劲爆辣舞的男女。   她和叶小航经常到这家酒吧来玩儿,在舞台上热舞也不是一回两回,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再看着灯光下那群人,竟有些物是人非的感叹。   秦嫣一直坐在大厅某处,看到程煜从包间出来,注意的看了她一会儿。有个年轻男人过去找她搭讪,两人嬉笑了一阵,竟然……抱在一起热吻。秦嫣想都没想,拿手机拍下了这个画面,激动地心跳加速。   太劲爆了,这画面,回家上网传给叶小航看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秦嫣多了个心眼,没用自己的手机发。   那一边,钱翊拍了拍程煜的脸,上下打量她:“你今晚穿的很辣嘛!”他从未觉得她有多出众,可此时一看她穿着,红色紧身裙包裹下,身材非常不错不说,整张脸看起来也很妩媚。他有点喜欢她了。   程煜早就半醉了,靠在他肩上就迷糊。钱翊见她像是快睡着了,拉着她的手带她离开了酒吧。本来想奔哪家酒店去,钱翊想想又算了,掉转车头送程煜回家,扶着她从车上下来。   他没有进门就走了,程煜在自家大院儿里站了一会儿,晃晃悠悠的往里走。“他不爱我,牵手的时候太冷清,拥抱的时候不够靠近……他不爱我,说话的时候不认真,沉默的时候又太用心……我知道他不爱我……”   刚才在酒吧,她就反复的唱这首歌,此时又在唱,想起叶小航就伤心,一伤心就忍不住要流泪。从十四五岁开始,她已经追了他十年。他并不怎么喜欢她,她知道,可是她一直没有放弃过。她以为自己的真心能打动他,到头来还是以分手告终。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不爱就是不爱,你能打动他一时,打动不了一世。一个男人要是心里没你,他就不会在乎你的想法,你怎么都是错,哪怕是他花心,也还要怪你小心眼爱吃醋。   程煜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擦干了眼泪才站起来。没人在乎她的眼泪,是的,没人在乎。父母最近在闹别扭,谁都没心思管她。程煜从小就爱闹,大家都觉得她疯疯癫癫的,都把她当成没心没肺的疯丫头。   程煜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过人之处,长得挺漂亮,但跟那些大美女比,也就是一般;她妈妈是大学教授,可惜没把读书的基因遗传给她,别人都读到博士硕士,她也就是在国外的二三流大学混了个本科文凭。   “这么晚了,又跑哪儿疯去了,跟你爸一样,整天不着家。”程煜妈对女儿一向很严厉。程煜硬撑着,挤出笑容:“我跟欢子她们出去玩儿了。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程煜妈撇撇嘴:“跟你爸一样,就知道出去疯。”说完这话,她回房去了。   程煜知道她妈最近心情很不好,她爸的情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从小到大,她爸爸妈妈不知道为这事闹过多少回,可又什么用,该干嘛干嘛,男人的劣根性,不是那么容易改得了。程家这样的家庭,又不可能离婚。   程煜妈身体不好,常年神经衰弱,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拿女儿出气,程煜小时候没少挨打,却是越打越皮实,整天笑呵呵的,似乎对什么都不是很在乎。   在外人眼里,程煜是个憨丫头,说话做事都不爱动脑子,觉得她有点二,都有点瞧不起她。除了她堂哥程铮,她从不对任何人说心事,等大家都长大了,有了彼此的男女朋友和生活圈子,程煜觉得自己和程铮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回到房间里,程煜往床上一躺,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非常难受,捂着腹部,走到洗手间里吐得稀里哗啦,才觉得好受了一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过得叫什么日子!   临睡前,她往牛奶里加了颗安眠药,尽管医生一再嘱咐她,安眠药要少吃,吃多了会有依赖,可这段日子以来,不借着药物,她根本没法入睡。   一闭上眼睛就出现幻觉,想起在瑞士那个小医院里流产掉的婴儿,孩子的爸爸从来就没想过要跟她结婚,所以她也不想告诉他,免得让他以为她是用孩子来要挟他。程煜想的很清楚,如果他连她都不在乎,又哪会在乎她的孩子。这个秘密,她准备瞒一辈子。   既然都已经分手了,没什么可留恋。今天晚上看来,钱翊那个人也还不错,起码没有乘人之危。反正总归是要结婚,跟谁结不是结,像她妈妈,当年也是她爸爸选妃似地千挑万选才选中的,娶回家没几年,就开始移情别恋,也许这就是命。外表显赫,内里……还不就那么回事。   一大早,叶小航点开邮箱就看到有人匿名发邮件给他,点开一看,全是程煜跟个陌生男人热吻的照片,顿时坐不住了。   追查发邮件的人,却发现对方是国外的IP,除非找技术部门去调查,否则根本查不到是什么人。叶小航知道,照片是谁发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程煜已经不把他当回事了。   叶小航有点烦躁,点了支烟,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朋友找他出去玩,没心思去,单位组织外出旅游,他也懒得去。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失恋?他长了这么大,从来没失恋过,让别人失恋倒是很多回。   鬼使神差的,他又给程煜打电话,可怎么也打不通,只好发短信。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没见她回信。操蛋娘们儿,叶小航在心里把程煜骂了一百多遍。   “叶哥,王部长叫你去一下。”秦嫣看到他一上午坐立不安,猜到他是看到了那些照片,心里有些忐忑,猜不透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正好部长打来电话找他,她赶紧叫他。叶小航嗯一声,把手机放下。领导召见,肯定是有要事,叶小航振作了点精神,离开了办公室。   秦嫣瞥见他把手机放到抽屉里,瞄了瞄,没太在意。等到手机发出嘟嘟的信息提示声,她才忍不住走过去把手机拿出来看看。   二丫头?这是谁?好像从来没听他提起过,难道是他妹妹?不会呀,他好像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堂妹?也不可能,倒是听说他有个堂妹在英国上学,排行却不是二。   不管了,点开看看,反正是一不做二不休。一看到信息,秦嫣就猜到了,这二丫头肯定是程煜。   看她回信息的话:照片不是我发给你的,我不会那么无聊,我跟谁在一起和你无关,用不着听你示下。   看来两人闹甭了,秦嫣幸灾乐祸,心思一转,把程煜的短信给删了,用叶小航的手机回了一条给她。   “你这种女人天生下贱,爱跟谁在一起跟谁在一起,关我屁事,请你永远都不要再来找我,我就当不认识你这个人。”   信息发出去了,程煜没有再回短信。秦嫣拿纸巾把手机上的指纹擦的干干净净,若无其事的把手机放了回去。叶小航回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见没有信息也没有未接来电,心里很纳闷,又有些不甘心。   “有没有电话找过我?”叶小航问秦嫣。秦嫣忙摇头:“没有啊。”叶小航叹口气,看来程煜是铁了心了,她什么都不在乎了,自己和她已经走到尽头。   一整天,叶小航都有点蔫儿,把照片反反复复看了许多回,确认不是PS的,也确认照片中那女人的确是程煜无疑。那男人是谁?会是钱翊吗?叶小航跟钱翊只见过一两面,没说过话,也不是很熟。   打了个电话给程铮,让他上网一起看看,照片里的男人是不是钱翊。程铮跟钱翊熟,一看到照片就说:“应该是他,手腕上那串沉香木珠子我见过好几次。怎么回事,程煜真要跟他?”   “问你妹妹去,我哪知道。”叶小航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程铮也有点来气了,给他回话:“行,回头我问问她。这丫头脑子又坏了。”   程铮找到程煜说这事的时候,程煜表现的很平静,供认不讳。“我跟小航已经分手了,他也跟我说的很明确,让我永远也别再去找他。你跟他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他什么德行你比我清楚,别再劝我,这事没的商量。”程煜的态度很坚决。   “好好,你跟他分手我不拦着,可钱翊算怎么回事儿?”程铮觉得程煜在这件事上还是有些冲动了,总不能一个不成,就拉个垫背吧。   程煜叹口气:“我爸说,这辈子都不会待见叶家人,我再跟他在一起,就把我也赶出去,偏他跟钱翊他爸关系好,我能怎么办?叶小航说我贱,我离他远点儿,省的碍着他。”   听了这话,程铮眉头皱起来:“这混账话是他说的?”程煜把手机里收到的短信给程铮看,程铮一看就火大了,要去找叶小航算账,程煜拦着他:“哥,算了,咱们程家人何必这么掉价,我又不是嫁不出去。我不想跟他再纠缠下去,再也不了。”   程铮知道堂妹的脾气,自己若是多事,反而让她心里更不好受,压下了火,也就不再过问她和叶小航之间的事。只是出了这样的事,哥们儿也没法做了,从此以后,凡有叶小航的场合,他也就不去,时间久了,朋友们都知道,叶家和程家的矛盾蔓延到了小辈人。   对此,叶小航觉得很纳闷,想找程铮问个究竟,无奈的是,程铮经常出国,偶尔联系到了,也不想跟他多说似地,说不了两句就挂了,根本无暇听他解释。程煜更是从家里搬了出去,公司也不去,谁都找不到她。   那一年让一生改变(3)   钱程两家联姻的婚礼一直在筹备,叶小航接到消息时,已经是那两家发出婚宴的请帖。覆水难收,他此时才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之前他有时安慰自己,程煜闹一段时间就不会再闹了,谁知道她竟能当真。   要说叶小航,他也是个倔脾气,程煜这么着,他也就杠上了,就是不去找她。这年头,谁把谁当回事,都别把自己当一号人物,离了你地球照转。   围在他身边的美女还是那么多,尤其是那个秦嫣,真不知道她怎么那么有精力。他一再表示自己对她不感冒,可她怎么说,我喜欢你与你无关。   屁话,你整天骚扰我,给我发暧昧短信,跟在我车后面尾随,怎么叫与你无关,你要是一男的,我要是女的,你这就是耍流氓。可遇上这样的女流氓,还真挺没辙的。饶是叶小航对付女人有经验,也有点招架不住。那女的,就差往他身上扑了。   程煜的婚礼安排在北京饭店。婚礼当天,叶小航开着车有意无意的从那里经过。饭店门口到处都是便衣,他辨认的出。北京军区副司令员的儿子结婚,场面绝对小不了,没有请柬的一律不会放行。   看着朋友们的车一辆辆开往停车场,叶小航心里空荡荡的。他知道,这场婚礼邀请了京城所有的权贵家庭,偏他们叶家没有一个人接到请柬。   谢羽杨的车开过来,叶小航远远地看着,见一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孩儿跟他一起从车上下来。谢羽杨去停车,女孩儿一直站在原地等他。那一定是谢羽杨的未婚妻小梨,叶小航见过她几次,对她有印象。   “小梨!”叶小航从车里下来,向小梨走过去。小梨惊讶的回头看他,笑道:“人家的好日子,你不会是来闹事的吧。”“我不闹事,有东西交给程煜,你帮我转交给她。”叶小航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塞到小梨手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梨纳闷不已,这人是怎么了?难道是伤心地糊涂了?谢羽杨停好了车过来,看到小梨愣在那里,奇道:“走啊,看什么呢?”“太阳晒的有点晕。”小梨嘻嘻一笑掩饰过去,没有把叶小航让她带东西给程煜的事告诉他。   婚礼挺热闹的,程煜前后都有人跟着,小梨找不到机会上前跟她说话。好不容易看准了程煜要去换礼服,小梨跟着进了休息室。   “小梨,你来了。”程煜跟小梨笑笑,招呼她坐着。小梨见伴娘在旁边替她补妆,看样子也不会出去似地,只得道:“我有点话要跟你说。”程煜一愣,随即猜到小梨是要单独跟她说话,让伴娘先去隔壁的房间休息。   小梨见四下无人,才道:“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我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说完这话,小梨就离开了休息室。   程煜把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枚很漂亮的钻石戒指,中间一颗蓝钻周围一圈细小的白钻,款式非常漂亮。看到这戒指,程煜就知道是谁送来的了。不是叶小航是谁,这钻戒是他们有回一起逛商场,她在首饰柜看中的,她有意问他好看不好看,他心不在焉,说不怎么样。她当时心里就很难过,难道他听不出,她是在暗示想跟他结婚。   可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意思?程煜把首饰盒放到随身的手袋里。今天是她的婚礼,她不会让婚礼出纰漏。以为一枚戒指就能让她悔婚跟他走,想都别想。   叶小航坐在车里,一直等到婚礼结束也没看到程煜的影子。他不是来破坏,他就是想再看看她,那个陪伴他走过纯真岁月的女孩儿,她就要嫁给别人了,她穿上婚纱是什么样子?属于他们的那个年代是否已经终结?   就这样,从太阳升起到夜幕降临,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接到单位电话,通知他第二天到上海出差。   离开北京散散心也好,叶小航打起精神,把车开了出去。回到家里就收拾东西,准备次日的行装。   机场大厅里遇到秦嫣,才知道她跟自己一起出差。他有点不高兴,可又没法儿报怨,这是工作安排,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这次到上海来开会的人还不少,皆是各军区情报部门的精英。叶小航在上海有不少熟朋友,散会之后少不了约他们出来来玩玩。秦嫣嚷嚷着自己一个人呆在酒店里很闷,也要跟着去,叶小航懒得理会她,没有答应。   一群人去某高档会所聚会,席间有个女人是叶小航一个铁哥们的女朋友,跟他很熟,一直坐在他俩中间。女人无意中提起:“我跟猫子上半年去瑞士旅行,遇到程煜了。要说你也够狠心的,都怀了三个多月,让她打掉。”   “你说什么?”叶小航觉得脑子里忽然嗡嗡的,像要炸掉一样。女人见他忽然发作,讪讪道:“你不知道呀,她去瑞士……”叶小航没听完她的话,其实用不着她说,他已经明白。   叶小航从会所里出来,边走边打电话给程煜。程煜此时已经跟新婚丈夫在欧洲度蜜月,看到熟悉的号码闪烁,把手机给关了。叶小航站在午夜的上海街头,忽然就心痛无比。   他失去了什么?失去的是一个女人对他刻骨铭心的爱情。程煜选择打掉孩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放弃了这段感情。这么多年,他送给她的一点东西,她都当宝贝似地珍藏着,何况是一个孩子。她要不是伤透了心,怎么会打掉他的孩子。   叶小航心乱如麻,只能不停地打电话给程煜,可无论他打多少遍,电话那头传来的都是关机提示音。   煎熬似地过了十几天,再回到北京,叶小航迫不及待的想找程煜问问清楚。可程煜不在北京,只能等。他给她打过无数次电话,发过无数条信息,她都没有回复过。   两人再见面,已是两个多月以后。程煜参加她表哥的婚礼,叶小航也去了,两人在婚礼上遇到。   “我们谈谈。”叶小航径直坐在程煜旁边,开门见山的说。“行啊,等婚礼散了。”程煜淡淡一笑,她可不想跟他在别人的婚礼上闹起来。叶小航见她答得干脆,倒有些愣住了。之前他怎么也联系不上她,没想到见了面她反倒好说话了。   婚礼结束后,两人直接去了酒店顶楼的咖啡馆。程煜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叶小航的心情却不轻松。他想问的太多了,可真的看到她,却有些问不出口了。   “你那时候去瑞士,是不是去做人流?”叶小航凝视着程煜的眼睛。程煜没想到他忽然问起这件事,有些疑惑,随即猜到他一定是遇到了猫子跟他媳妇,也就不隐瞒:“都过去那么久了,你现在问起来还有什么意义。”   叶小航眉头微皱:“你都没跟我商量。”“跟你商量你也会让我打掉的,你没那么有爱心,事到如今也别摆出一副亲爹脸孔给我看,难道说你一颗不负责任的精子,就想当我孩子一辈子的爸爸。”程煜对叶小航的脾气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现在来说这些,不是忏悔,是懊恼,是为了她如此利落的把他甩了,觉得心里憋屈,一直找不到发泄的机会。她仁至义尽,给他这个机会发泄不满,但是,别想再打动她。   叶小航被程煜说的哑口无言,一直以来,他是喜欢她的,可也并没有多把她当一回事,然而今天她的话,让他看到了她内心的骄傲,让他觉得自己那么渺小。她曾经给他的爱情,他确实配不上。   “可能在你眼里我一直都很贱,明明知道你不喜欢我,还上赶着。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的,你从来就没爱过我,所以我也不会拿孩子来要挟你。咱俩分就分吧,是好样的,你就别再纠缠我。我已婚了。”程煜说完这句话就要走。   叶小航听她话里有话,拉着她胳膊:“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那样说你了?”程煜冷笑一声:“你真够没劲的,自己说过的话倒不认了。我一直把你的信息存在手机里,每次我一不争气想到你,就看看那条信息,提醒自己,我在你眼里算个什么东西。”   “什么信息,给我看看。”叶小航满腹狐疑,挡着程煜的路,不让她走。程煜也不多话,从包里翻出手机,点开给他看。叶小航才有点傻眼。他完全不记得他发过这样的信息,可那号码分明是他的。就在他犹疑的片刻,程煜已经拎着包离开,剩他一个人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还好他记性好,记住了那条信息的发出时间,顺着这个线索,他努力地回想,翻看自己的邮箱、聊天记录、通话记录,终于记起来,程煜收到信息的那天正是他邮箱里收到她照片的那天。   那天他发过短信给程煜,程煜一直没回,其间他被领导叫到办公室去谈事情,回来的时候手机里还是空空的。因为那天的心情太糟糕了,所以他记得非常清楚。   他可以肯定,那条信息不是自己发的。能用他手机发短信给程煜的人,必定就在他身边。想来想去,秦嫣那丫头最可疑。   那丫头心计颇深,他领教过两次,如今单位上上下下都以为他俩在谈恋爱,他亲耳从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那里听说,秦嫣不止一次在他们面前提起,小航怎么怎么样,让大家都以为他俩很亲密。   再联想一下,只怕程煜那些照片都是她找人拍的。不然的话,谁会无缘无故去找程煜的麻烦,单位上下谁不知道程煜是他们大老板的侄女,除非是秦嫣,这些女人做起事来不计后果。   叶小航考虑了几天,觉得自己跟程煜的事也不是急的事了,当务之急是撵走秦嫣这个眼中钉。秦嫣她爸爸在军内有些影响,可叶小航是谁,他们叶家才是军内数一数二的家族。   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叶小航把秦嫣调到兰州军区甘肃省军分区去了,那里有个全国有名的卫星发射中心,最近正在搞信息化战略战术演习,缺的就是秦嫣这样的情报天才,送她去那里,正是人尽其才。   这事儿在单位里传的纷纷扬扬,人人都以为他俩是恋爱不成反目成仇,叶小航怀恨在心,才要把秦嫣送走,还是到最最艰苦的地方搞科研。秦嫣这时候才真是百口莫辩,他叶小航都明着假公济私了,你还能怎么着他。军令如山,岂是想不去就不去的;当然,搞定关系不去也可以,退伍、复员到地方,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秦嫣倔啊,她可不甘心才能被埋没,让她退伍到地方,那她这些年的书都白念了,调令一下来她就接受了。部里为此开了欢送会,领导亲自和她握手,欢送她奔赴演习前线,一去就是两年。   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叶小航心里并没有好受多久,程煜始终是他一块心病。他俩都分手这么久了,他没一天不惦记她,听说她和钱翊婚后关系并不好,他又替她担心,不知道她还会受多少委屈。   想把她哄回来不是那么容易,可叶小航想,总得去试试。   五年后   这天下午,叶小航正上班,程煜急吼吼的打电话给他。“下班以后老地方见,我有要紧事儿跟你说。”叶小航眉头一紧,听她的语气挺急的,忙问:“什么事儿?”“一会儿跟你说,我在路上开车。”程煜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到了约见的地方,叶小航见程煜未施脂粉的脸有些无精打采,坐下以后端详她,捧着她的脸:“怎么啦,被土匪打劫了,一副哭丧脸。”“去你妈的,你就不盼着我好。”程煜骂了一句。   “你这人真没劲,听不出好赖话。”叶小航不理她,拿起菜单要点菜,他肚子早饿了,跟服务生说了几样菜,有他喜欢吃的,也有程煜喜欢吃的。程煜叹了口气,心情似乎不太好。   “你到底怎么了,把我叫来又不说话,让我听你叹气。”叶小航察觉程煜有点异样。“小航,我有了,你的……”程煜把他约出来,就是想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   “什么有了我的?”叶小航开始还有点漫不经心,忽然回过味来,惊喜道:“有孩子了?”程煜点点头:“我去医院查过了,都快一个半月了,我也是真糊涂,这么长时间才发觉。”“你没算错?”叶小航问一句。   “你什么意思?”程煜不高兴了。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她会用不是他的孩子来要挟他?虽说她跟钱翊结婚也小五年了,可两人早就分居,孩子是谁的,显而易见。   叶小航怕她多心,赶紧握着她的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真的算准了,有一个半月了?”程煜点点头:“医生是这么说来着。我找你来,就是商量这事儿,咱这孩子怎么办呀,钱翊要是知道,没准会杀了我。”   “他敢!他敢动你我就灭他。”叶小航对钱翊的不满早就不是一天两天。虽说他是程煜的合法丈夫,可这几年他几时关心过她?有一回程煜得了病毒性感冒,高烧不退,他在外胡混,根本不管她,叶小航半夜接到电话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她都有点神志不清了。   “可我跟他毕竟还没离呢,我公公婆婆也不知道我们这二三年早就没那事儿了,万一把孩子当成他们钱家的,更头疼。”程煜苦恼不已。丈夫那里好说,反正早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公婆那里他们还是撑着面子的,没有闹开。   叶小航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要自己的孩子。他和程煜上一个孩子就被流掉了,这个怎么说也得保住,老流产对女人不好,搞不好以后就不能生了。再说程煜也三十出头了,以后再要孩子就是高龄产妇。   “这样,你回去跟钱翊直说吧,就说你怀孕了,孩子不是他的,跟他协议离婚,反正你俩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等你跟他离了,咱俩结婚,把孩子生下来。”叶小航此时再不表态,更待何时。   程煜听了这话心花怒放,喜滋滋的:“你真能跟我结婚?”对叶小航的态度,她其实也没底,这几年他们一直不明不白的混在一起,不是没想过她和钱翊离婚的事,可都不了了之。   程煜的爸爸坚决反对女儿和叶小航来往,所以这个婚就算离了,他俩也未必能顺利走到一起。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有孩子了,他们必须共同面对这事儿。   叶小航见她高兴的表情,不禁有些心酸:“傻丫头,我能拿这事儿骗你吗。只要你那边办妥了,我们这边就可以结婚。”话虽如此,程煜仍是不放心,讪讪的:“那你家里能同意吗,我怎么说也是二婚,你还没结过婚呢,你妈又不怎么喜欢我。”   “我妈喜不喜欢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跟我妈结婚,再说我俩在一起都这么长时间了,我妈什么不知道,装不知道罢了。”叶小航觉得自己父母这边不是问题,反正父母也不大过问他的事,烦的是程家那边,程煜父母的态度。   程煜托腮沉思。她父母那里,估计是说不通,尤其是她爸爸,一向对叶家人深恶痛绝,当初还嚷嚷着,要是她跟叶小航在一起,就把她赶出去。程煜想,真要到那一步,赶出去就赶出去,反正她对眼下的生活已经忍无可忍,联姻的傀儡她已经当够了。   菜上来以后,程煜吃不下,叶小航却一个劲的替她夹菜。“你夹这么多给我干什么,我又吃不了这些。”程煜看着她面前的碗堆得跟小山似地,报怨。   “你不吃,我儿子还要吃呢。听话,多吃一点,不然宝宝会饿到的。”叶小航一想到孩子就兴奋莫名。程铮家都两个孩子了,周樵樵家也有一对双胞胎,谢羽杨家那个,前些日子听说也已经怀在肚子里,人家都有家有孩子,就他没有,心里经常有些失落,这回可算如愿了。   程煜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要不是那时候她一气之下决定跟别人结婚,他俩的孩子说不定都能上小学了。   “小航,我一定会保住这个孩子的。”程煜握着叶小航的手。相对默默,两人都无言,这一刻,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去面对。   叶小航坚持要把程煜送回家,不让她自己开车,嘱咐她:“不管发生什么事,及时通知我。钱翊那里要是说不通,就让我去找他,你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和孩子。”程煜嗯了一声:“这事儿我还要跟我哥商量商量,让他帮我想想辙。”叶小航轻抚她面颊,在她唇上亲了亲,看着她下车去。   几天后,程煜把她堂哥程铮约出来谈这件事。程铮见她那么坚决的想要把孩子生下来,也没法劝她,只好答应尽量帮她说服家里的长辈。   这天晚上,程煜到家时已经快十二点了,钱翊照例是不在家,他哪天要是在前半夜回来倒是稀奇了。临睡前,程煜给钱翊打电话。   接到程煜电话,钱翊有些意外,这几年他跟程煜一直相安无事,不考虑离婚的事,图的就是她从来不管束他,无论他在外面怎么玩,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甚至还帮他在父母面前遮掩。   尽管他从来没把程煜放在心上过,可他不得不承认,换一个和程煜家庭出身差不多的女人,不会对他这么宽容,所以就算他知道她在外面也不是很地道,推己及人,他也就装作不知道。   “什么事儿,我在外面呢。”钱翊正跟几个朋友在某处会所通宵打牌,对程煜的电话有些不耐烦。“你明天早点回家,我有事儿要跟你说。”程煜道。反正迟早要摊牌,晚说不如早说。   钱翊没有立刻答话,脑子里想了想,确认自己没别的安排,才道:“行,明天晚上七点我回家。”程煜没再说话,把电话挂了。   “谁啊?”一个牌友随口问。“我老婆。”钱翊没隐瞒。牌友一愣,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听话的,老婆一道懿旨,你就屁颠儿说要回家。”钱翊啐他一口:“去你丫的,甭拿你爷开涮。”   熟朋友谁不知道他俩的事,钱翊也不在意别人拿这事跟他寻开心。他这些朋友也都是爱玩爱疯、不着四六的主儿,见怪不怪,谁也不会觉得他和程煜这情况有多特别。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小俩口奉旨成婚、婚后各玩各的多了,哪那么多情投意合、郎情妾意啊,也都是凑合着过,实在过不下去就离。   第二天傍晚,钱翊回到家里的时候,程煜已经坐在小客厅里餐桌旁吃饭。钱翊看桌子上摆的到处都是,有蟹黄小笼包子、水晶虾饺、鸡丝细面等等等等丰盛的很,奇道:“你晚上吃这么多,不怕撑着?”   程煜瞥他一眼:“吃了没,没吃就坐下吃一点。”钱翊摇头:“油腻,我不爱吃这些。”说话间,上楼换衣服去了。程煜心想,你这时候不吃,等会儿怕是想吃也吃不下。   钱翊洗了个澡从楼上下来,看到程煜还在吃,更加奇怪了,以前也没见这女人这么能吃,今儿这是怎么了,这样吃下去非吃成猪不可,皱眉:“你倒是吃快点,我晚上还有事儿呢。”   “快不了,我吃饭就这样。”程煜才不理他呢。在自己家里,她想吃多久就吃多久。叶小航说了,亏着她可以,亏着肚子里的孩子,跟她玩儿命。   切,钱翊不屑的转身去客厅看电视去了。   吃完以后,程煜满意的伸了个懒腰,走到客厅里舒舒服服的往宽大的贵妃榻一躺,两腿平摊开,一副酒足饭饱的惬意神情。钱翊冷眼瞥她,越看越觉得这女人不顺眼,怎么不修边幅成这样。再过二年,非变成黄脸婆不可。   “有什么话快说吧,别磨蹭了。”钱翊一向没什么耐心。程煜这才坐起来,整了个舒服的坐姿,开始摊牌:“既然你这么没耐心,我也不想兜圈子了,直说了吧,我要跟你离婚。”   什么?要离婚?没听错吧,五年都过来了,这时候提离婚,你程煜吃饱了撑的吧。钱翊冷哼一声:“理由呢?”   程煜望天,嘴里瞎编排:“理由很多,一,我俩结婚时就没感情,婚后长期感情不合,已分居一年以上;二,我怀孕了,孩子不是你的;三……”   “停停,别三了,就停在二!”没等她说出三,钱翊出言打断他。这二已经是个大问题,哪里还用得着三。钱翊一听就明白了,程煜和她那个相好叶小航搞出了事,现在是要找他谈判。   “行,既然你都听明白了,你说怎么办吧。随你怎么着,这孩子我已经打定主意要生下来。”程煜知道这时候跟钱翊说什么都是虚的,插科打诨没皮没脸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钱翊见程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里气得不行。好嘛,他出去玩还没搞出孩子来呢,她倒是先搞出了小崽子,不能便宜那俩奸夫淫~妇,就算不浸猪笼,也要他们褪层皮。   钱翊脑子里转了十七八个心思,把叶家和程家十八代祖宗轮着问候了N回,可关键时刻,他并不糊涂,知道武大郎心态要不得,事已至此,就算把程煜暴打到流产,推出去斩,他这绿帽子也稳稳当当戴在头上了。倒不如……   “离婚可以啊,给我一亿,你净身出户,离开北京三年不要回来。”钱翊头脑清晰,知道这时候他占了先机,无论他开价多少,程煜都很难说个不字。   “一亿?你当我开银行的?”程煜瞪着眼睛坐起来。“美金!没有还价余地,你还一次价我给你涨一亿。”钱翊才不会对程煜客气呢。程家有多少钱,他心里有数,这个数字对他们绝对是九牛一毛。何况她还有叶家撑腰,那家在海外的资产也不少。   “行,我不还价,我的自由值这个价。你爸妈那里怎么说?”程煜心想,妈的,趁火打劫。“就说你骑马摔过一次,从此不能生育了。”钱翊讥诮的冷笑。   这个诅咒够狠,程煜顿时就把脸拉长了,可转念一想,这大概也是父母面前唯一的说辞了。到时候她跟钱翊离了婚,去国外生孩子,钱家哪里还会管她能不能生,怪不得刚才他说要她去国外三年,原来就是想到了这一层。这小子脑子挺够用,程煜倒是有点佩服他。   “什么时候办手续?”程煜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钱翊也不含糊:“要办就早办,你把钱打到我名下,我就跟你办,离婚协议里写明了,所有夫妻共同财产都归我。”   几年的婚姻,到头来不过是一场交易,分手了,只要给够他钱,他根本不在乎她跟谁怀了孩子。夫妻做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可说的。不得不说,程煜有点说不出的悲哀,可这点悲哀很快就被巨大的喜悦取代,急着想把这消息告诉叶小航。   叶小航乍听这消息还有点不敢相信,能用钱解决的事儿根本就不叫事儿,钱翊他可真没白姓了钱,原本以为他和程煜会闹得满头癞痢包,哪想到这么轻松就解决了。   “他让我去国外呆三年,三年后再回来。”程煜告诉叶小航。叶小航哼一声,可很快就明白了钱翊的用意,只得道:“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你们先把手续办了吧,其他的事我们慢慢解决。”   “行,我哥跟我说,我嫂子答应帮我们出面调停这件事。”程煜跟叶小航提起这件事。叶小航不禁有点笑意:“哈,你们家核心智囊都用上了。你那个嫂子不是省油的灯,你哥被她哄得团团转,她提出的条件肯定是要我们叶家大出血。”   “你还真说着了,我嫂子就是这么说的,凭什么好事都让你占着,我花了一亿美金替自己赎身,跟了你,还要替你生孩子,你怎么着也得出点力啊。”程煜也觉得她嫂子忒精明了点儿,可在这件事上,她没更好的主意,在家族里也没什么话语权,只能仰仗人家。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叶小航感慨一句。他不是心疼钱,他是不甘心受制于人。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还得孙子似地照办,从小到大,没这么憋屈过。   “小航,以后我会好好报答你的,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程煜知道这些年挺委屈他的,现在她要离婚,他还得跟着委屈。   “当什么牛做什么马,我们家又不缺大牲口,你这丫头说得好听。你啊,老老实实给我养孩子,孩子养不好,我连你也不要。”叶小航跟程煜发狠。程煜嘻嘻的笑,根本不把他的威胁当回事。叶小航他就是嘴硬。   程煜跟钱翊办好了离婚手续后,就跑到美国养胎去了。叶小航在情报部门工作,轻易不能出国,只能每天跟她通电话,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程煜爸爸一开始还有点不乐意,可女儿跑到国外无影无踪,时间久了他也没辙。程煜这丫头从小到大在父母眼里都有点憨头憨脑的,可就这一个女儿,说不上心肝宝贝,那也是掌上明珠。一把年纪了,谁还有心思真跟儿女过不去,再说,都有外孙了,一想到外孙,程煜爸爸百病全消,闺女算什么,外孙子才是活宝贝。   钱翊跑了老婆,却拿到了一大笔钱,也觉得自己不亏,他妈整天唠叨他,让他再找一个老婆生孩子,他不胜其烦,索性也出国避难去了。要说他也真不缺女人,不出半年,他就又结婚了。   已经怀孕七八个月的程煜在纽约的公寓里听到钱翊要结婚的消息时,轻哼一声。早知道那小子也是不甘寂寞的人,这回不知道娶的是什么样的女人,反正不管什么样的,自己总算是脱离了苦海。   后来她问过叶小航,怎么说服家里的。叶小航说,只跟他妈妈说了六个字,他妈妈就没再多说什么。   这辈子,就她了!   已然这么坚决,当妈的还能说什么,父母是斗不过孩子的。叶小航妈妈方雅惠想得明白,跟儿子直截了当的说:“结婚,我们不去,你们爱哪儿结婚哪儿结婚去;孩子,我们也不替你们带,等你们知道当父母是什么滋味,你们再回家来。”   可话虽如此,等程煜真的生下孩子,叶小航从美国寄来一家三口的照片,方雅惠看到孙子的照片,顿时就被那小家伙征服了。小东西,跟他爸爸小时候一个样子,咧着小嘴笑个没完,口水流得到处都是。   再看看儿子和儿媳,那小俩口抱着孩子的幸福劲儿,神情里透出来的喜悦,只要是当过父母的都没法不动容,为了这个小生命,他们愿意付出一切。   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抱孙子的指望了,谁知道孙子一下子就有了,激动啊,就想赶快看看孙子。方雅惠摘下老花镜,拿纸巾擦擦湿润的眼角,想着把照片拿给老伴儿看看。   花开的声音(1)   区晗子原本以为,一见钟情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自己头上,直到遇见叶小舫那天,她才知道什么是命中注定。   叶小舫是谁,京城部队圈儿里混的人没几个不知道的。关于他的传言很多,最普遍的说法就是,他是四九城年轻一代干部子弟的头儿,是一群人的精神领袖。他的存在对于这些人来说,像一个信仰,能让这些原本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们凝聚在一起。   对这些传言,区晗子原本不屑一顾,觉得不过是圈子里趋炎附势的人多,那个叶小舫,据说家世背景很了得。人有了倚仗,做事情再大胆一点,出风头就很容易。然而真正的高人,是懂得避着锋芒的人。   区晗子在剑桥大学英国文学专业博士毕业,回到国内没多久就被安排进市政府外事办秘书室,凭着良好的口才和文笔,很快成为外事办的首席英文秘书,经常在领导有外事访问或者接待外宾时担任翻译官。   后来有一次,区晗子陪领导参加外交部举办的酒会,先后用五种语言流利的和各国驻华大使交流,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北京军区司令部秘书室招聘主任秘书的时候,有位领导直接点名,市府外事办的区晗子不错,也别外聘了,把她调职到军区司令部来。   就这样,晗子一天兵没当过,直接就被军区司令部破格录用,授予上尉军衔。她去新单位报到的那一天,全楼震动,这就是参谋长指定要的主任秘书?看起来年纪不大嘛,八成是家里有关系,又或者……   群众们转各种心思的都有,可时间久了,人人都不得不承认,这区晗子,是个出类拔萃的女人。不仅长得漂亮,口才一流,更重要的是,她翻译的文件和书籍,即便是最挑剔的翻译,也很难说出不好来。   要知道,部队系统的文件含有大量的军事术语,特别是那些轻重型武器的型号,如果不是长期接触,很容易把一些名词搞混。可这区晗子,她才来没多久,就已经让秘书长人前人后称赞过好几回。   见到叶小舫是在某个初夏的午后,那天天气异常闷热,稍微动一动就是一身汗。晗子抱着一摞翻译好的文件去参谋长办公室敲门。这是领导特别交代的绝密文件,必须交给参谋长本人。   奇怪的是,参谋长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叫了半天却没人答应。晗子下意识的往办公室里间看看,似乎看到人影闪动。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屋里那人像是看到了她。“你进来吧,老田一会儿就回来。”   晗子走进去,打量那军官一眼,他侧着脸,她没看清他的长相,只见他卷着军衬衣的袖子,手上还夹了一支烟,身材非常挺拔,让人不由得就想多看几眼。   军官倒了杯水给区晗子,寒暄:“你就是老田的新秘书?”晗子有点愣,听听,这人叫田参谋长老田,军区上下,能叫他老田的人可不多。这人什么来头,看起来很年轻嘛,顶多也就三十挂零,可他的军衔,是上校,应该不是简单人物。   心里怀着诧异,晗子不禁又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随意拿起一本内参看着,姿态说不出的从容潇洒,晗子的心忽然就怦怦直跳,心里直骂自己,怎么了这是,又不是没见过帅哥,怎么跟个花痴似地。   还好,这种尴尬很快就被田参谋长的到来打破了。田参谋长很热情的给屋里的两个人做了介绍。晗子这才知道,原来这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叶小舫。听他和田参谋长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像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晗子不由得就在心里多了一分好感。   她在军区呆了快一年,见识过各式各样的干部子弟,说实话,没几个能入她眼的。虽说她自己也是高干家庭出身,可她特别反感那些自命不凡、优越感很强,而其实没多少内涵的官二代们。   田参谋长让晗子把翻译好的文件先放在他这里,他回头好好看看内容再说。晗子知趣的离开,知道他们有话要谈,替他们带上门。   “刚才那女孩儿怎么样?”田参谋长等晗子走了以后,问叶小舫。叶小舫无奈的一笑:“我说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无聊啊,急吼吼的叫我来,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大事儿要跟我商量,原来又是安排这个。你觉得我用得着相亲吗?”   田参谋长呵呵一笑:“你自己不急,可你家里急了啊,你都三十一了,还没个正式的女朋友,多少名门闺秀,你都不入眼,不知道你到底要找个啥样的。”他曾经替叶小舫的爷爷叶一民担任过警卫长,是叶家人一手提拔起来的,一向和叶家关系很近,对叶小舫的事自然也就十分上心。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啊,我是太多,不知道选哪个好。”叶小舫最烦别人跟他念叨这一套,拿话搪塞,心里却在想,田济生你一爷们儿,怎么跟女人似地叽歪,说媒拉纤儿这种事你都热衷,瞎耽误工夫。   “你啊,跟谁都不肯说实话。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在沈阳的时候,和尤柏年的女儿尤砃……这都好几年过去了,你也该对自己的事上点心了。”田参谋长吸了口烟,说出叶小舫心事。   尤砃她爸是沈阳军区政治部主任,叶小舫在沈阳军区服役的时候跟她有过那么一段儿,这事知道的人极少,可田济生这人一向精明,叶家上下谁的事他不是门儿清。当贵府门客,就得懂门道。   叶小舫不说话,自从他和尤砃闹甭了,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的人不多。可再不多,也总有几个关系铁的敢说,田济生正好是其中之一。   田济生察言观色,知道提起尤砃让叶小舫不大高兴了,目的达到,转移话题:“好了,不扯远了。我今儿给你介绍这个区晗子,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孩儿,爸妈都是部级干部,家里独生女,剑桥的博士,个人条件也是非常优秀,会十几国外语。”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找翻译。”叶小舫哼了一声。他对区晗子本人没印象,自然也谈不上对她有什么看法。他烦的是周围这些人,吃饱了撑的是怎么,见天儿给他安排这个那个相亲,似乎他要是不赶紧娶一个回家,就会对不起谁。   下班的时候,暴雨倾盆。晗子没带伞,顶着包往停车场跑。叶小舫开着车从她身边经过,为了避开对面的车,车靠她近了一点,溅了她一身的水花。谁啊,这么缺德,晗子气得要跳,本来穿的裙子就单薄,这一来更是上下都湿透了。   黑色奥迪A8,车牌儿不错,哼,看来又是哪位牛人的座驾,才这么没公德心。晗子上了自己的雪佛兰,拿纸巾擦干净脸才把车发动了。   大概是雨天,路上堵车堵的很严重,好在她也没什么急事,车里舒缓的音乐让她心情不错。   前面那辆车不知道在干什么,开得特别慢,晗子有些心急,想超车,可那车一直占着道。不管了,打灯示意要超车,对方还是慢吞吞的,她一下子就把车开到了前面。谁知道,这可把那辆车惹恼了,连着追了她四五站路,直到她摇下车窗,对方见她是个女人,才摆了摆手。   现在这些人怎么都这样,一点也不知道谦让,自己在路上打电话影响前后交通,别人超车他还不高兴,要来横的,真是莫名其妙。懒得跟那人计较,晗子默默的注视着前方路况,脑子里盘算着第二天的工作安排。   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叶小舫。那人看起来挺不错,晗子一向觉得自己看人有一套。识人者智、自知者明。对方什么样的品质,她只要听听谈吐看看气质就能猜个大概,朋友们都说她以貌取人过于武断,可晗子自己觉得,相由心生,一个人的内在如何,总会在外表上露出一点端倪。   几天后,晗子正上班,接到秘书长电话,通知她到办公室去一下。晗子坐下后,秘书长告诉她,军区和几部委要搞干部培训,需要一个英语过硬的人去给这些军官们上上课,能让他们顺利通过考试就行。   “我去给他们上课?我说领导,您这是赶鸭子上架,那些军官个个军衔比我高得多,哪个不是眼高于顶,他们能有耐心听我讲课?”晗子觉得领导这是给他出个大大的难题啊。部队里这些人,哪个是好惹的,她一个初出茅庐的毛丫头,去给他们上课?开玩笑!   “本来也想去外国语学院聘一个临时的,田参谋长开会时把你推荐上去了,说你曾经是外事办的翻译官,现成的人选。”秘书长呵呵的笑。他早就觉得晗子的存在对他是个威胁,早就想把她推出去,去哪儿都行,别跟他眼目前碍事儿。   “也就两三个月时间,研修班而已,让他们凑合毕业就行。”秘书长怕晗子不答应,又补充一句。晗子有什么不明白,这是军令,容不得她提出反对意见。   第一天上课,军官们就给晗子一个下马威。两点钟就该开始的课程,到快三点人也没来齐,诺大的教室里稀稀拉拉的坐了十几个人。晗子看了看花名册,应该有115人才对,这才来多少。   “现在开始点名,没来的一律算旷课。”晗子站在讲台上,有些无力,可还是得照本宣科的点名。枉她花了好几个晚上的工夫备课,居然第一天就受冷遇。   “叶小……舫。”晗子顿了顿,赫然发现花名册上有他的名字,可眼睛一瞄,哪里有人应答,她毫不客气的在他名字上打了个黑叉。   虽然没多少人听课,晗子还是讲的很认真。那几个来听课的军官见她的认真劲儿,心里也讶异,这妞儿怎么一根筋呢,这种课程不过是走走过场,真当他们听课来了,他们不过是为了应付考核,才来敷衍敷衍。   下课的时候,晗子向台下的众人道:“麻烦你们通知一下其他人,如果他们下堂课再不来,我一律按旷课处理,这次的干部考核是总政干部部组织的,重要性在座的各位心里清楚,我也不想多说。我尊重你们,也请你们尊重我。”说完,她大步流星的下讲台,走出教室。   军官们相视笑笑,这小老师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可她真要较真儿,谁也拿她没办法,他们都是校级军官,难道跟个女孩儿过不去。   第二天来上课的人果然多了不少,点名的时候,晗子特别留意,叶小舫还是没来,她有些失望,又在他名字上划了一个黑叉。   这堂课讲的极不顺利,人一多难免有人交头接耳,台下吵吵嚷嚷,台上的她不得不提高讲课的声音分贝,可那些人并没有收敛的意思。   晗子没办法,只得停下课:“请大家安静一下。”没人听她的。就在她既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时候,看到叶小舫从外面进来,心想这可是你自己撞枪口上的,谁让大家把你传的那么玄乎,别怪我把你当靶子。   点开讲台上的扩音器,晗子道:“那位同志,您怎么也不喊报告就进来了,我们这是课堂。”叶小舫刚要坐下,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他有事来晚了,没想到一进来就被点名。   看到台上讲课的人是晗子,他只得抱歉的笑笑:“对不起,老师,要不我到门口重新进来一次?”他站起来就往门口走,众军官顿时笑起来。   “报告。”叶小舫站在门口。晗子向他微微一笑:“迟到了,罚站十分钟。”什么?叶小舫有点来气。这老师真够不给面子的,他是军官好不好,又不是小学生。其余那些军官也有些愣,这位区老师胆儿可够大的,她一定不知道叶小舫是什么人。在北京,在部队系统,敢得罪叶小舫的人没几个。   他们不知道,正因为他是叶小舫,区晗子才要拿他当挡箭牌,摆平了这个人,这里还有谁敢照着来。   “区老师,您这又何必呢,我们这次考核的性质,您又不是没数。”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就是,凑合着把课时混完得了。”其余的人附和。军官们并不想和这位小老师过不去,眼见着她拿着鸡毛当令箭,他们可不想跟她一般见识。   晗子冷笑一声,他知道这些人都很难缠,可他们这样不把她放在眼里,也让她很恼火,清了清嗓子:“我知道各位都是军官,能抽出时间参加这个课程不容易。可既然来了,听听课总没坏处,就算不为了应付考核,英语对于大家来说,也是很实用的一门课。”   “行行,我们听你讲课,可你别把我杵在门口行不行?”叶小舫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有点哭笑不得。区晗子向他挥手,示意他坐到座位上。   区晗子看着他坐下,向众人道:“不瞒各位说,我来讲这个课也不是我自己情愿来的。不是我区晗子口出狂言,我真要认真讲课,在座的有三分之二听不懂,不然咱们可以试试。”   嘿,这妞儿真是够狂的,而且很轴。众人来了点兴致,全都是一脸看热闹的心态。叶小舫低着头看教材,没理会周遭人议论。   可也真奇怪了,他英语程度明明不错,愣是没听明白区晗子接下来的大段口语。听了半天,他才醒悟,她短短的一段话用了三四种口音。   晗子见军官们皆是一头雾水,解释道:“我刚才说的那段话,分别用了爱尔兰口音、苏格兰口音、伦敦音和美式英语,而大家日常接触的都是BBC官方发音,你们并不是要当翻译,我也不是想卖弄,我是希望你们明白,你们都有自己的专业领域,可也别藐视别人的专业。”   接下来的课程进行的很顺利,不管出于什么心态,没有人再跟区晗子为难。叶小舫忽然想起来,她叫区晗子……不就是田济生介绍的那个女孩儿,真是冤家路窄了。   花开的声音(2)   下课的时候,晗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去开车,看到一辆黑色奥迪正从某个车位上开出来,看车牌依稀像是前些天溅了她一身水花的那辆车。   叶小舫开车出来,见晗子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车,摇下车窗,跟她打招呼,半开玩笑的:“区老师还有什么指示吗?要不要搭个车?”“不客气,我自己有车。我就是想看看,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哪个缺德鬼开快车溅了我一身泥水。”晗子笑容可掬。   叶小舫听出她语带讥讽,只得赔笑:“呦,那真对不住了,我那天不是故意的,是为了躲车。”晗子见他说的挺真诚,有些笑意,灵机一动:“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饭,今天的事多亏了你。”   “哦?”叶小舫倒没想到这女孩儿会这么直接,微愣。“嗯,我得好好跟你道个歉说谢谢。去梅府怎么样?你先走,我去开车。”晗子征询的看着叶小舫。   叶小舫淡淡一笑,这女孩儿落落大方又俏皮的眼神,让他没法拒绝。晗子看着他的车开出去,嘴角一抹笑意。   梅府家宴私房菜馆位于西城区大翔凤胡同,是个三进院儿,早些年是位贝勒爷侧福晋的私宅,后来开成了京城一处著名的高档私房菜馆。晗子停好了车,看到叶小舫在胡同口等她,走过去。   “你喜欢梅府菜?”叶小舫问。晗子点点头:“菜倒是次要的,我喜欢这里的环境,很古旧,还能听到梅先生的戏。这些年保存的这样完整的明清建筑已经不多了。”   在包间里坐下,晗子熟稔的点了几道菜。等菜的时候,晗子向叶小舫道歉:“下午的事儿挺对不住你的,那场面我自己没法控制,只能把你推出去了。”叶小舫淡淡一笑:“你还挺聪明的嘛。”   “蛇打七寸、擒贼擒王,你名声在外,我出于下策,无奈之举。”晗子和叶小舫偶尔对视。这男人深邃的目光令人不敢逼视,可是当你细细打量他,会发现幽深的目光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魅,非常能吸引人。   叶小舫表情还是淡淡的:“嗯,所以我惨遭不幸,当了你的挡箭牌。说到底还是我不好,谁叫我迟到呢,给了你借题发挥的机会。”这女孩儿挺有心眼,此举可谓一箭双雕,既利用他压制了别人,也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围在他身边的女人从来就不少,各出奇招,区晗子不算最出挑的一个。   晗子莞尔一笑:“我跟你道歉,不好意思,我也知道自己有时候过于较真儿,可遇到那种场面,我也是没办法,不然这两三个月的课没法上了。”叶小舫点点头:“我明白。”   眼角打量他,浑身上下没有刺目的配件,脱了外套以后,身上的衬衣烫的很熨帖,腕表半新不旧,习惯性的卷起衣袖,手臂看起来很有力量,一切仿佛随手拈来,毫不刻意,益发显出大家风范。   这顿饭吃的还算愉快,只是叶小舫这人让人琢磨不透。他言语不多,也不轻易表达自己的观点,偶尔说上一两句,也都是些擦边的话。   晗子知道,这是叶小舫对他有戒心。也难怪,他们不过见了两次,她冒昧的请他吃饭,他虽然没有驳她的面子,心里不定怎么想呢。好在晗子一向坦然,并不掩饰什么也不刻意表现,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在这种男人面前,用不着装腔作势,他能很容易就把你看透,所以还是坦诚点儿好。   临走的时候,叶小舫跟晗子要了她电话号码:“要是我哪天错过了上课的时间,你给我开个小灶吧。”他开玩笑的说。晗子明白他这只是客套,点头:“行啊,我不收你学费,免费授课,包教包会。”   认识久了,晗子渐渐发现,叶小舫不是个容易接近的人。他很难跟什么人交心,说话总是留着余地。他对她印象似乎不错,偶尔也会约她出去,可不知为什么,和他靠的再近,她也能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冷。   干部考核过后,晗子回到原先的单位,每天忙碌的工作让她无暇顾及其他。有时候翻译资料熬到深夜,她会想打个电话给他,他很有礼貌,从来没有不接她电话,照例是耐心的听她说话,他自己的话不多。   “别人给我两张电影首映式的门票,你后天晚上有没有空?”晗子主动约叶小舫出来。叶小舫犹豫片刻:“我恐怕没空。”   彼此沉默了两秒钟,叶小舫才又道:“我尽量吧……抽出时间陪你去。”晗子嗯了一声,和他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挂断了电话,她心情却无比沉重。他们之前总像是有一道墙,让彼此无法沟通,不是她不想跨过去,是他不想走出来。   随手拿起桌上的咖啡,饮一口,咖啡早已冷透了,晗子叹了口气,走到茶水间往杯子里添了点热水。   端着咖啡杯伫立窗口,窗外万家灯火、流光溢彩,大城市的夜晚永远是这么热闹,可没有人知道,那一盏盏灯后面有多少故事。   她拉了拉身上披着的羊绒披肩,远处的云层层叠叠,幽暗的夜色下看不清边际。再回头看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的文稿,理了理思绪,回头继续工作。   电影首映那一天,晗子故意迟到了十几分钟,她要考验考验他,是不是真有耐心。叶小舫在电影院门口等了她半天,有点百无聊赖,想打个电话问问她怎么还不到,手机拿出来之后却犹豫了,她不过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分钟,他就急着打电话追问,是否不太好?   晗子从停车场过来,远远地看到他这个动作,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拍了他一下。“嗨,等急了吧。”她甜甜的一笑,跟他打招呼。叶小舫回身看到她,浅笑:“不急,我没有风化成石像,也没有鸟在我头上做窝。”   他细一打量,晗子穿了一身漂亮的雪纺花裙子,长发烫成卷儿,自然地披散在肩上,看起来俏丽活泼,和课堂上的严肃样子判若两人,不禁道:“你不穿军装我都快认不出了。”   晗子抿嘴一笑:“所以说你这人没劲,出来看电影你还穿着军装,你就不能换换?”“我直接从单位过来的。”叶小舫解释。他为了不让她失望,紧赶慢赶过来,哪有时间回家换衣服。   晗子看他一眼,视线往下落在他肩章上,伸手把他的肩章摘下来:“你就忘了单位和工作吧,我们去看场电影放松放松,你再这么严肃下去,就成八点二十脸了。”   叶小舫微有些笑意,看着她把自己的肩章塞到他裤子口袋里,没有提出异议。“走呀。”晗子主动去牵他的手。叶小舫跟着她走,两人一起进了电影院。   电影开场了,晗子买了一桶爆米花,递给叶小舫,问他吃不吃。“你吃吧,我不吃。”叶小舫从不觉得这些垃圾食品有什么好吃的。   “你啊,难怪那天在世纪金源吃饭的时候,你一去大家都有点不自在,你总是端着,等着人家仰慕你。”晗子尖锐的指出这一点。   干部考核顺利结束那一天,众人在一起吃了顿饭,别的包间都吃吃喝喝很热闹,只有叶小舫的那个包间很平静,大家似乎有所忌讳,等他一走,气氛才轻松起来。   “有吗?我怎么没觉得呢?”叶小舫饶有兴致的说。晗子见他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悄悄凑在他耳边道:“怎么没有,你走了以后有人跟我说,你胃不好,不怎么喝酒,所以大家也都不好意思劝酒。”   叶小舫故意皱皱眉头:“哦,你这都知道。”晗子笑笑:“我想知道的事没有不知道的。我还知道,谢老板的儿子谢羽杨跟你在一个部门,他是我高中时的学弟,他妈妈容阿姨原先是我们外交部大院儿的。”敢情这丫头把自己的情况打听个底儿掉,叶小舫没什么表情。   电影散场之后,两人步行去停车场,有个卖花的小姑娘提着篮子过来。“先生,给你女朋友买一朵花吧,今天是七夕节,中国的情人节。”   七夕?怪不得她今天约他出来看电影。他从来不去记这些乱七八糟的节日,觉得不过是商家促销的手段。   没等他答话,晗子已经从小姑娘手里拿了一朵玫瑰,随手给她二十块钱。“送给你。”晗子把花给叶小舫。叶小舫讪笑:“这怎么好意思,应该是我送给你才对。”等他回头想去找卖花的小姑娘,小姑娘已经跑到别处揽生意去了。   晗子把花放到他手里:“这是我第一次送花给男人,所以你必须得收下,不然我会很没面子。”叶小舫接过去,若有所思。晗子注意到他瞬间的表情,略有些失望,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想的不是她。   两个人牵着手走了一段路,走到晗子车前停下,晗子忽然道:“你觉得我是不是在浪费时间?”“什么?”叶小舫反问一句。   晗子凝视着他:“我是说我前段时间翻译资料的时候看到一本书不错,只是国内还没有通行的译本,等我译出来,给你看看。”   叶小舫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也看着她:“其实我……”晗子猜到他心事,手指按在他嘴上:“不用说,我知道你怎么想。你有心事,只不过你又想试试,能不能忘记她爱上别人。”   “你知道?”叶小舫有些诧异了,听晗子话里的意思,像是知道他过去的感情经历。晗子摇头,笑得很勉强:“我不知道,我也不感兴趣。你和她的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说完这话,晗子拉开车门上了自己的车,剩叶小舫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晗子把车开出去十几米才从后视镜里看了叶小舫一眼,嘴角微有些笑意。有些事情,越不提越不容易忘记,就像个烂疮疤,与其看着它慢慢溃烂,不如直接拿刀给挖出来,没准也就痊愈了。   回到家里,洗完澡出来,看到手机上有未接来电显示,是叶小舫的号码。晗子没有回拨,把手机给关了。电话那边,叶小舫打了半天没打通,想着晗子是不是生气了,所以不愿接他的电话。   也是,刚才那情况,哪个女孩儿会不生气。她一定是觉得他心里念念不忘前女友,才对她不够热情。他想解释解释,可又不知从何解释起。   这天傍晚,晗子一下班就看到叶小舫的车停在楼下。果然,他的电话随之而来。“我在你楼下呢,你到我车上来。”   “我今晚没空,约了朋友去逛街。”晗子淡淡的笑。“推了她,我陪你逛。”叶小舫知道她这是欲擒故纵呢,非让他摆出态度,她才会接受。   然而,他想错了,晗子还是回绝了他:“真不好意思,我这个朋友刚从国外回来,好些日子没见,我非陪陪她不可。”“真没空?”叶小舫不甘心。“真的。”晗子说的特真诚。   挂了电话,晗子看到叶小舫的车缓缓地开出了她们单位大院儿,才往停车场走。和朋友一起逛街,边说话边看,时间特别容易打发。逛到九点多,晗子和朋友在商场某层的餐厅吃饭,席间打电话给叶小舫。   “小舫,我给你买了件衬衣,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我把衬衣给你。”晗子边说话边看着搁在一旁的衬衣盒子。叶小舫没想到她逛街的时候能想着替自己买衣服,有些莫名的感觉:“好啊。”   “我在外面吃饭,不打扰你了。”晗子把电话挂断以后,看到朋友一脸笑谑的表情。“我们的区大小姐春心也动了?告诉我,他是何方神圣?”朋友开玩笑的说。   “男,三十一岁,体健貌端,气质佳,无不良嗜好。”晗子调侃的跟朋友说起叶小舫。朋友撇嘴:“能被你看上的,绝对是精英人物,告诉我,他是哪儿的,我打听打听去。”“部队的,在总后。”晗子把叶小舫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行,我部队上朋友不少,我给你问问去。”朋友热心的记下了叶小舫的名字和单位。晗子摇头:“算了吧,我宁愿凭自己一双眼睛去看、去分辨。”   “你啊,就是这么固执,多打听打听没坏处,有些男人特别善于隐藏。”朋友觉得晗子有时候过于自信了,对男人哪能不打听清楚就跟他在一起,如今社会这么乱,什么人没有啊。   和叶小舫一起吃饭的时候,晗子只吃了一点就不想吃了。叶小舫看她有点没精打采,问她:“怎么不吃了,胃口不好?”   “不是的,是累的。自从我当了这个司令部的主任秘书,事儿就特别多,跟个苦力似地,秘书长把所有活儿给交给我干。”晗子枕在自己手臂上打了个呵欠。她没怎么化妆的脸看起来有些憔悴,看来前一晚又熬夜了。   “能者多劳,谁叫你英语水平高呢。困了就睡会儿,等我吃完了叫你。”叶小舫淡淡的笑着,怕她着凉,把包间里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晗子注意到这个细节,心里暖暖的,伸手去摸摸他耳朵。   “唉,干嘛?”叶小舫下意识的躲。“不干嘛,就想摸摸你耳朵。”晗子咯咯的笑。叶小舫见她笑靥如花,不忍心坏了她兴致,由着她。她和别的女人似乎不大一样,别人对他都有点曲意奉迎的意思,只有她跟他相处的很随意,让他轻松。   “女孩子还是不能太熬夜,等我哪天跟老田的秘书长说说,别让他们给你派那么多活儿。”叶小舫见晗子闭着眼睛休憩,心弦忽然就触动了一下。晗子睁开眼睛,坐起来:“不用,我受得了。人要是不逼着自己,就不会知道自己有多优秀,现在是我的积累期。”   “人干嘛活得那么累呢?尤其是女人。”叶小舫不大理解晗子的想法。晗子瞥他一眼:“女人也想有自己的事业啊。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像傅雷那样当国内一流的翻译家。”“志向挺大。”叶小舫看着她笑。   “你笑起来很好看。”晗子眨眨眼睛。叶小舫微微一愣,曾经也有人这么说过,怕给晗子看出自己情绪波动,掩饰的喝了口饮料。晗子就这么看着他,不追问也不生气,神情温柔。   女人呐,有时候就应该适当的示弱,让男人也心疼心疼自己,就算有打老虎的精力,也最好不要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老虎交给男人去打就好。   花开的声音(3)   周一,晗子刚到单位就听说田参谋长要陪同军区领导出访法国,心思一动,主动给参谋长打电话,希望能跟领导同行担任翻译。   田参谋长知道她最近跟叶小舫走的近,也乐得做这个人情,当时就答应了。晗子满意的挂断了电话。   晗子出差两星期,叶小舫初时还没觉得,一星期以后就有点没着没落的,心里老是想着她,可她也不怎么给他打电话,他打过去,时差又对不上,说不了几句就挂了。   “你什么时候回国?”叶小舫打电话给晗子的时候问。晗子笑道:“明天下午到北京。怎么,你有空接我?”“嗯,我去接你。”叶小舫听说她回来,心里甭提多高兴了,自己都觉得纳闷,那么想见她吗?   “好。到时候见。”晗子温柔跟他说一声晚安,心里美滋滋的。他们在一起也有小半年了,相处的不错,可总觉得有点温吞,所以她这次才要主动离开他几天,好让他也想念想念她。   领导的专机在军用机场降落,众人在候机室看到叶小舫,都有些好奇,纷纷注目。他是来接谁?晗子拖着行李箱过来,叶小舫迎上去帮她提行李,两人态度很亲密,众人这才醒悟。这个区晗子不简单啊,在场的居然没几个人知道她和叶小舫的关系,果然够低调。   叶小舫车上,晗子接到朋友电话,很着急的语气,约了她第二天晚上见面。叶小舫侧目看着她,等她讲完了电话,伸手过去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放在唇边一吻。晗子对他突如其来的这个亲密动作感觉很甜蜜,趁着红灯的时候靠过去跟他温存一番。   他是这样的人,性格决定了他不是那种对感情疾风骤雨的人,淡淡的温情,让人心里舒畅。晗子有时候想,坊间那些传言,多半不可靠,叶小舫哪有传说中那样不近人情。   约好的地方,朋友一见到晗子,就告诉她:“你那个叶小舫,我给你打听过了,真是出乎我意料,没想到你能找个那样的。”晗子一愣:“怎么,他有什么不妥?”听朋友话里的意思,像是对叶小舫没什么好感。   朋友喝了点茶润润喉,把她打听到的事告诉晗子。“我有个朋友在沈阳军区工作过一段时间,他跟我说,叶小舫在沈阳的时候,闹得天翻地覆。他一个空降,到了人家地盘上也不知道退让,最狠的时候,被十几个人用枪指着脑袋,他当场就拔枪把一个人的腿给打断了。想不到吧,跟黑社会一样。”   叶小舫的名声,晗子有所耳闻,可听到朋友这话,还是不大相信,平时看他斯斯文文的,说话都不曾高声,怎么做起事情来会这样狠?   “部队上这些人,混得开通常都是这种黑白通吃的。叶家是什么背景,你比我清楚,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我觉得你最好思量清楚,而且我听北京的朋友说,他私生活也挺混乱的,身边的女人换了不知多少,可都不长久。”朋友给晗子提出忠告。   晗子沉默不语,朋友的话确实让她惊愕不已,早知道他不是个性情中人,一贯喜怒不形于色。要说私生活,那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除了当事人没人能说得清,行走江湖谁不是毁誉参半,晗子有见识,不是那等无知妇孺,可开枪打伤人,这性质未免太严重了,简直可以说是目无王法。她不是那种爱上纲上线的人,可是他的行为让她感到害怕。   “这还不算什么,听说他当时还有个女朋友,那女孩的弟弟走私军火被查出来了,叶小舫亲自写内参批捕女孩儿的弟弟,后来女孩儿的弟弟死在监狱里,说是畏罪自杀,谁知道是怎么死的。这些人真要整人的时候,都是把人往死里整的。”朋友说起这些,也是心有余悸。涉及到机密,对方也没有跟她详细说,她听来的只言片语足以叫她和晗子心惊胆战。   然而晗子听到这话,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心里老是放不下的那个女孩儿,一定就是朋友说的这个。可你看,他心里哪怕再喜欢,狠起来照样是能六亲不认。这人的心,凉薄的厉害。   朋友看着晗子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很乱,明白她此时的矛盾。不得不承认,叶小舫那种男人,从某种角度说,对女人有致命的吸引力。   从餐厅出来,晗子在街上走了一会儿,仍是不能将思绪平复。叶小舫很少跟她提起他的工作,也很少提起过去的感情经历,每个人都有隐私,晗子之前是不愿触及,现在是不敢去想,他还有多少可怕的事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越来越没把握。   叶小舫去外地出差,好几天没见到人,晗子说不清自己对他是想念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既想见到他,又怕见到他。   加班工作到深夜,想给他打电话,又怕听到他声音会控制不住情绪,好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   叶小舫走进办公室,看到晗子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他打电话到区家,得知她在单位加班,十点多了还没回家,担心她,过来看看,果然看到她还在熬着。   这丫头总是这么拼命。叶小舫叹口气,走上前把她肩头滑落的披肩披上,想把她拍醒,手在空中停顿两秒钟,轻轻地落在她头发上。   晗子朦胧中醒过来,看到他站在自己身边,很是诧异的揉揉眼睛,确认是他,才道:“你来了?”“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叶小舫关切的看着她,手在她背后温柔的轻抚。晗子低着头不看他:“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   “明天做吧,都这么晚了。天气预报说,今晚可能会下雪。”叶小舫想拉晗子站起来。晗子却轻轻的按住了他的手,想推开,不舍得,反握住,他的手很温暖,就像他此刻的表情,能在寒冷的冬夜带给她温暖。   凝视着晗子晶亮的眼睛,叶小舫看出点异样:“怎么了,嗯?不想回家?”缓缓地蹲在她膝边,目光温柔。晗子看着他这样的神情,再也忍不住,哽咽道:“你让我害怕。”叶小舫眉头微皱,敏感的意识到什么,追问:“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我听说过什么不是最重要的,让我感到不安的是你这个人,你的想法我永远都猜不透。你心里仿佛有个影子,让你我不能坦诚相对。”晗子直言不讳。事情总要有个交代,哪怕是为了了结。   叶小舫听到这话,心里隐隐的酸痛,站起来抓着她的肩:“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我不会瞒你的,可是你不该不信任我!”   “那你跟我说,你爱我吗?是真的爱我还是为了忘记尤砃?”晗子很尖锐的提出这个问题,丝毫不惧的仰脸看着叶小舫。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叶小舫的脸色终于变了一变:“我和她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听到没有,他自动忽视了她前一句话。还有什么不明白,她这么问,就是想听他毫不犹豫说出我爱你。别相信女人的理性,在面对感情的时候,再理性的女人也会变得不可理喻。   晗子哭泣着,怎么也忍不住伤心:“如果你不能忘记她,心里还有她,那我们到此为止,我宁愿退出,不愿和别人分享。”她本不轻易哭泣,可是在自己爱的人面前,人往往最容易失态。   晗子目光中的倔强让叶小舫看到了她的坚决,哪怕只是记忆里的一点影子,她也容不得阴影存在,她必是说到做到的。   叶小舫颓丧的别过脸去,半晌才道:“我和她真的已经过去了,永远也不再有可能。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却绝对是掷地有声。   晗子诧异的看着他,她原以为他沉默过后会转身离去,她已经做足了伤心地打算,可他刚才那一瞬间的态度分明是在说,他愿意为了她放下过去的一切。   握在一起的手没有再松开,晗子站起来,叶小舫递给她一张纸巾,让她擦擦脸。若是平常,有这样一副宽阔的肩膀可以依靠,她早就把疲倦和困扰都交付于他,然而此刻,她不愿就此沉沦,既然已经谈到这个地步,要么生要么死,势必见个分晓。   两人在雪地里走,走到哪儿算哪儿,叶小舫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告诉晗子,包括他在沈阳做过的那些事。   他不为自己辩解,也不多做解释,只是用缓缓地调子陈述事实,他从来不否认自己不是个好人,他强硬的手腕儿,是他能杀出一条血路的唯一理由。从小到大,他到哪儿都是灵魂人物,每每到了杀伐决断的关头,他从不心慈手软。   越是厉害的人,外表看起来越温和,晗子听他说得自是云淡风轻,联想到当时情形,哪一次不是惊心动魄。她出来工作这么久,耳濡目染,大场面也不是没见过,上面几个人一句话,就能改变一批人的命运,在官场上呆久了,就算是明哲保身,也要逼着自己练就金刚不坏之躯。   到最后,两人身上全落满了雪花,彼此对视,像两个胖胖的雪人一般。“对面有家小旅馆,我们过去。”晗子拉着叶小舫跑。   这是一家很有特色的假日酒店,每个房间都不大,但布置的特别有情调,有点像国外的家庭旅馆。晗子告诉叶小舫,这家旅馆的主人是个英国人,她上大学时去苏格兰旅行,见过同样招牌的分店。   寒冷的雪夜,两人围坐灯下,晗子出去要了一壶热巧克力,她一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握着热热的杯子,能让凉透了的手暖和一点。   他们谈了很久,将彼此的经历以最平和的语调叙述。说到尤砃,叶小舫并没有表现的很激动,只是告诉晗子,尤砃的弟弟尤砱罪孽太重,资料早就在军纪委堆积如山,只是一直没有人动他。   “你知道我的胃是怎么坏掉的吗?他和一群人请我吃饭,在酒里兑了工业酒精,司机送我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检查之后说是胃出血。那时候我跟他姐姐还在谈恋爱,这小子就是这么个坏种。他在边境走私军火,军区通报了几次,可他没有收敛。军纪委派过一个秘密调查组,去了不到两天,就被他找人弄残了一个。我去了以后,他又如法炮制想来对付我。”叶小舫至今也没有后悔把尤砱置之死地。   “我觉得你多少还是有些报复心理。难道你没想过这么做会伤害到其他人?他们毕竟是姐弟。”晗子握着叶小舫的手,温和的看着他。叶小舫淡淡的叹了口气:“我想在那里立足,不扳倒一两个地方势力是不可能的,他正好撞上了。”   “所以她没有谅解你,你们就这么错过了,你一直对她很内疚,觉得是你对不起她。”晗子有条理的分析。叶小舫也没否认:“她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她弟弟被捕那天早上。”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叶小舫心情不知不觉就沉重了。尤砃看到他跟抓捕她弟弟的人在一起,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时就生生的吐了一口血,他从没见过她那样的神情,不知是绝望还是心碎,吓坏了,赶紧过去扶她,她只跟他说一句:滚开!   “失去她,你后悔过吗?”晗子问。如果这个问题他能诚恳的回答,她真的可以前事不计。叶小舫目光注视着桌子上用来装饰的古董马灯,告诉晗子:“我这样的人,没有回头的可能,我只能往前看。”   叶小舫何曾这样低沉,他在人前一概王者气派,魄力逼人,不熟识的人见到他,真能大气都不敢出。大概也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他才能说出心里话,晗子莫名的感动,凝视着他的眼睛,思索着。   叶小舫探着她的肩:“我让你害怕吗?”“不,我心疼你,因为你其实活得比谁都累。我希望你能放下一些,这样你会更快乐。”晗子由衷的说,温热的笑脸看起来比最精致的瓷器更美,她的眼中总是闪烁着令人心折的火花,让整张脸生动无比。   叶小舫嗯了一声:“你说的不错,这些年,很多人怕我,连弟弟妹妹都不亲近我,是我把自己孤立了。”他喜欢和她说话,她敏锐的观察力和善解人意的心怀都能让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放松,难怪当初对她一见如故。   晗子默默的伸手过去摸摸他耳朵,温柔的像个姐姐,其实她比他小了好几岁,很多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都还在男人面前撒娇发嗲,她却懂得,适当的时候,要给男人安慰。   不管他外表多强悍,卸下了盔甲的心都是需要抚慰的。没有人比她更能读懂叶小舫内心的寂寞和苦痛,他不是生就这般铁石心肠,是环境使然。   他是叶家的长子长孙,他对家族有责任。不错,生在这样的家族,他有责任。也许这听起来很可笑,可古往今来哪个盛名之下的权力家族不是这样代代承继下去。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鼎盛期,是先辈们挣来的荣耀,子孙若不肖,迟早也不过是坐吃山空。   “晗子,我希望你能永远陪在我身边。”叶小舫紧握着晗子的手。晗子温柔的笑:“你这是跟我承诺?”“你以为呢?”叶小舫的眼睛里闪烁着狡狯的光芒。晗子只瞄他一眼:“我不当你的红颜知己,红颜知己没有未来。”   叶小舫也浅浅的笑,却没有再说下去。   花开的声音(4)   第二天早上,晗子醒过来的时候,叶小舫还没醒。她悄悄地下床,随手拾起他衬衣穿在身上。她要去厨房准备早点,这家小旅馆就是这点好,每一个套房都有一间小小的厨房,可以让入住的客人享受家一般宾至如归的感觉。   等叶小舫起来后,在厨房看到她,她已经准备好四样早点,招呼他洗漱好了就来吃。“我煮的咖啡是顶好的,不信你尝尝。”晗子拿起咖啡壶给叶小舫倒了一杯,满室飘香。   “嗯,好香,怎么这么香?”叶小舫好奇的嗅了嗅。晗子得意的笑:“这是手艺,不外传。”叶小舫点点头:“行,我不偷学,将来总有人会泡给我喝。”“快去洗澡吧。”晗子把他推到洗手间去。经过昨晚,她的心情明朗了许多。起码她明确了,该怎样和他相处。   晗子去参加剑桥在京校友会,席间见到不少同学,个个衣衫光鲜、神采飞扬,朋友告诉她,她以前的男朋友庄柯也来了。   “他现在在华尔街高盛,听说这次回国就是为了跟王颖在北京摆喜宴。”朋友尽心的把她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晗子。晗子默默的点头,看到庄柯举着酒杯站在不远处,跟一群人聊天聊的起劲。庄柯高大英俊、风度翩翩,他身边站着的未婚妻王颖也是光彩照人,耀眼夺目,两人相得益彰。   庄柯无意中一回头看到晗子,微愣,随即淡淡的一笑。晗子故意跟他摆了摆手,打招呼。庄柯刚要过来找晗子聊几句,王颖看到了,跟他低语,他终于没有过来。   “王颖到哪儿都那德行,小家子气,庄柯下半辈子有得受了。”朋友看到王颖把庄柯看得那么紧,连个招呼都不让他跟晗子打一个,有些忿忿的。当年她王颖和晗子住一间宿舍,死缠烂打的把庄柯给挖走了,如今她倒好像防贼似地防着别人。   “她是过来人,自然怕别人如法炮制。庄柯耳根子软,看紧点没坏处。”晗子客观的说。朋友讪笑:“你真大度,我就见不得这样的小人。”晗子大笑:“我大度什么,我扇他俩耳光的时候你是没看到。事情过去了,难道我要记他们一辈子。我早忘了。”   吃饭的时候,王颖手上的钻戒熠熠生辉,引来未婚女同学艳羡的目光。王颖娇笑:“庄柯说,一辈子就这一次,房子和钻戒一定不能将就。”女人炫耀起幸福真是不遗余力。   朋友替晗子出头,拿话噎她:“听说你们那房子在长岛,五十年贷款,这辈子不为银行奋斗终身是不可能了。”王颖果然变了脸色,却又不好发作。在场至少有一半人知道,朋友是在为晗子鸣不平,才出言相讥,当年王颖和庄柯那场劈腿戏闹得实在难看。   王颖也是心知肚明,遂把矛头指向晗子:“晗子,好久不见,听说你去了部队当英文秘书,我们还替你可惜呢,太屈才了,当年你可是咱们这拨人里有名的才女。”“没什么,我对目前的工作还算满意。”晗子笑眯眯的说。   王颖不甘心,觉得还没把晗子挖苦够,假装热情:“你还没有男朋友吧,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庄柯有个同事不错,就是不知道你们军人对涉外婚姻有没有什么限制。”晗子仍是一笑:“多谢你关心。中国男人这么多,我不想找个外国的。”   “晗子已经有男朋友,人家是大校。”朋友知道晗子还和叶小舫在一起,替她向某些无聊的人宣布。“呦,那真不错,部队的大校相当于地方的副厅级。”一个女同学听说晗子的男朋友是大校,挺替她高兴。   王颖不高兴,嘟囔:“熬到这军衔,年龄应该不会小。”“那是,他都五十多了,半秃,还腆着肚子,身高不足一米七,从来不敢笑,一笑牙齿就漏风。”晗子故意开玩笑。   王颖这人她是太了解了,容不得别人比她强,一听说谁比她强,就羡慕嫉妒恨。当年他们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庄柯天天往晗子住的地方跑,献殷勤,把王颖看得实在眼热,用尽浑身解数硬是把他抢了去。   朋友听到晗子这么形容叶小舫,忍不住大笑。偏偏说曹操,曹操就到。叶小舫来接晗子回家,站在餐厅门口给她打电话。   “你进来吧,我们刚说到你。”晗子跟朋友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些笑意。叶小舫走进餐厅找晗子的时候,在场的女人们无不在心里惊叹,这男人谁呀,太帅了,那气质那范儿,电影里才会有的人物。   晗子站起来,给众人介绍:“对不住了,各位,我们家大校派了他司机来接我,失陪了先。”谁不知道她这是开玩笑,存心挤兑王颖,众人闻言皆是大笑。朋友更是笑得岔气。王颖也猜到来的肯定就是晗子的新男友,那脸色真是难看到极点。   做人还是善良一点好,挖过别人墙角,最好夹起尾巴做人,劈腿了还挤兑前任的,合该天打五雷轰。   叶小舫一见众人神情,就已猜到大半。在座的这些人都是晗子的同学,个个精明历练,看起来皆是精英。当着他们的面,要给足她面子,叶小舫非常尽责的替晗子把外套披上,一副呵护的姿态。   出了餐厅,叶小舫才忍不住问:“我什么时候成司机了?”晗子微笑:“你没看我那些女同学,尤其是未婚的,见了你都眼巴巴的,我不想被别人羡慕嫉妒恨,还是低调点儿好。”“那你干嘛叫我进去呢?”叶小舫好笑的问。“因为有人不看到你始终不甘心。”晗子慧黠的看着叶小舫。   “是你的前任吧,他肯定在座。”叶小舫极聪明,有什么猜不到。“劈腿的前任和他的现任,现任是我以前的室友,两人勾搭成奸,如今在美国比翼双飞,荣归故里还不忘敲打一下前任,以彰显他们多么幸福,我多么可怜,偏我这人心术不正,就是看不得他们志得意满,一心想长自己志气,灭他人威风,虚荣心一作祟,就把你叫进去了。”晗子不打自招,自嘲的笑。   叶小舫好笑的看着她,上前抱住她:“不用解释,我愿意给当你司机。”晗子含笑回抱住他,枕在他肩头:“小舫,你是我的骄傲。”叶小舫拍拍她的背:“走吧,这里人来人往的。”   晗子才不依呢,撒娇的就要抱他一会儿。女人嘛,总得有点聪慧小心思。不然的话,男人不定以为她拈酸吃醋,是有多惦念前任呢。她才不惦记那人,她是满心为自己现任的爱人如此体贴而高兴。   他能来接她,她实在开心的不得了。他晚上经常有应酬,她知道,所以她也从不强求他接送。这一晚是意外,她记得自己只跟他提过一次要参加同学会,他就来接她了,这让她感觉受重视。   一个男人,不管他有多忙,他心里记不记着你,你是能感觉到的。很多时候,忙只是他逃避你,不想见你的借口,男人这种生物,只要他心里有,哪怕你跑去外星球,他也能发送人造卫星追索到你的消息,一切,只在他做与不做。   回家的路上,叶小舫问晗子:“这个周末你有时间吗?”“只要是陪你,我随时都有时间。”晗子傻呵呵的笑。这个晚上她有求必应,谁叫她心情格外爽利。   叶小舫歪着脑袋看她,失笑:“你今儿晚上怎么傻傻的?”“我这是间歇性的,整天精明强干我会觉得累,抱歉让你看到我虚荣猥琐的一面。”晗子跟叶小舫俏皮的笑。   她这段时间压力确实不小,日常工作不说,还从书商那里接了一部法文原版小说的翻译活儿,每天时间排的满满的。可难得他开口一次,她不能不好好陪陪他。   叶小舫转过脸去继续道:“这周末在奥都有个聚会,都是平时常来往的一群朋友,你有没有兴趣过去一起玩玩?”   晗子知道他所说的奥都是部队干部子弟经常去的一处私人会所,关于那个地方传闻很多,极神秘也极隐蔽,除了特定圈子里的人,外人很难窥其全貌。叶小舫主动说要带她去,说明他想把她一步步带入他的生活,于是晗子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精心打扮一番是要的,可也不必过于刻意。他们生活的这个圈子自有一套奇怪的生存规则,只要贴合他们的章法,怎么样都可以,若是入不得他们的眼,纵然打扮成天仙,也难获众人青眼。   晗子精心选了一条橘红色羊绒披肩,轻薄的面料,细而精致的流苏边丝丝缕缕,搭在肩臂上华贵优雅;贴身的是件黑色晚礼,长及脚踝,却又不足以遮住脚面,将她高挑的身材衬托的愈发挺拔,钻石项链和耳环晶亮夺目,和她漆黑如深潭的眼睛互相映照,仿佛群星璀璨。   她一入场,便惊起四座。叶小舫的女伴从来都是聚会上众人关注的焦点,可这一个,她的美丽之余,多了几分旁人所没有的气场,站在叶小舫身边,她毫不逊色,若他生而为王,她便是女王。在场的女人们看到她,脸色清一色的黯淡下去,仿佛电压不足的灯泡,皆是有气无力。   可区晗子,她并不咄咄逼人,众人面前,她是体贴而知分寸的,这种场合,她无需故意出风头,站在叶小舫身边,她想让别人不注意也难,于是她不多话,只微笑跟着他,应对得体。   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想,他是怎么找到她的?她又是怎么遇上他的?这两个人,天造地设,尤其是他们不时耳语的亲密模样,真真羡煞旁人。   程煜悄悄向叶小航道:“你大哥今儿带来这位绝对有范儿。”叶小航笑:“那肯定啊,我大哥心尖上的女人,说万里挑一也不为过。”他早就听家里人说,他堂哥叶小舫最近找了一个女朋友,两人感情很好,过不了两年就能谈婚论嫁,他一直没见过。   “也许她是你未来大嫂呢。”程煜呵呵的笑,打量着区晗子。她一向有自知之明,看到比自己漂亮的女人从不会羡慕嫉妒,相反她还很会欣赏她们。“那可说不好,我们叶家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叶小航若有所思的说。他堂哥这些年交往过的女朋友实在不算少,可到头来谁真的进了叶家。   臭德行!程煜以为他话里有话,是旁敲侧击说给她听,心里满不痛快了,身子一扭,不理他,跟其他人聊天去了。   吃饭的时候,叶小航故意跟晗子挨着坐。席间,他举杯:“嫂子,我敬你一杯。”这小子寒碜她呢,她还没过门好不好,叫什么嫂子。   晗子见他笑容可掬,也把酒杯端起来:“呀,这可不敢当,你是小航吧,你大哥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他这些堂弟表弟里就你跟他最谈得来。”   话说得滴水不漏,还真以大嫂自居了,叶小航心里笑,知道这女人着实厉害,他叫一声嫂子,她就欣然领受,毫不受宠若惊,顺便拿话抻的他,她跟他堂哥那么要好,怎么会不知道叶家这俩堂兄弟关系其实不像外界以为的那么亲密。从小到大,他俩都玩不到一块儿去,他堂哥是云端里的人,而他也懒得抬头去仰望他。   “嫂子,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特别面善,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似地,你以前是四中的吧?”叶小航跟晗子套近乎。晗子点点头:“是啊,我是四中的,学生会主席,你也是四中的?”“难怪。我不是四中的,我有一哥们儿是。”叶小航讪笑。他不过是信口胡诌,哪知道晗子顺着他的话就答了。   程煜见他跟吃错药似地,不停找晗子搭讪,气得不行,在桌子下踹他,结果他毫不理会,跟晗子喝了好几杯。晗子也真好酒量,三四两白酒喝下去面不改色心不跳。   趁着叶小航跟程煜说话,晗子悄悄问叶小舫:“坐在你堂弟旁边那个女孩儿是谁?是他女朋友?”叶小航嗯一声:“算是吧,我搞不清楚他俩的关系,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跟孩子过家家似地。”   晗子只要一看程煜的脸色,就猜到是叶小航找自己说话惹她不高兴了,想着得弥补弥补,不定将来她俩会是什么关系呢。万一……还是不要早早有隔阂才好。   趁着程煜去洗手间,晗子也跟进去,站在镜子前整了整耳环。看到程煜从里间出来,晗子跟她淡淡一笑,这一来,程煜也不好绷着脸了。“你的肤色真好,看起来特别红润。”晗子知道怎么恭维对方,能让她高兴。   程煜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听她这么说,自然知道她是在跟自己示好,抿嘴笑:“我跟小舫哥从小就认识了,他是个好男人,我看他对你特别好。”这女孩儿挺聪明嘛,晗子心里一笑,神情温柔:“嗯,他很好。”   “小航跟他比,就不成熟多了。你别介意啊,他就那样,对谁都那样,好像谁都欠他的,他没坏心,就是爱得瑟。”程煜不知不觉的替自己男朋友说好话。叶小航时不时爱犯毛病,她对他脾气了如指掌。   晗子笑着摇了摇头,表示她不介意:“跟小舫比,他活泼多了,这未尝不是个优点,起码相处的时候你不会觉得闷。我跟小舫去看电影,他从头到尾一个表情,别人笑他不笑,别人哭他也不哭,等出了电影院,他想起某个情节会突然笑起来,我跟他说,你要找地儿修炼,就找个僻静无人的,免得你突然发功把别人吓着。”   两个女人谈笑适意,直到走进包间还笑吟吟的。叶小航看到程煜跟晗子一块儿从外面进来,好奇的问程煜:“你不是去洗手间了?”程煜低声道:“洗手间里遇到区姐,就聊了两句,我看她呀,当定你大嫂了。”   “我看也是。”叶小航能看出来他哥对晗子的态度。程煜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她真幸运,比我幸运多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叶小航不解的问。程煜白他一眼:“什么意思自个儿琢磨去。”叶小航见她尽说些没意思的话,也就懒得搭理她。   四年后   傍晚时分,区晗子开着车从单位出来,缓缓驶进车流。每天的这个时候,她都要去幼儿园接孩子。虽说家里有保姆,晗子还是觉得,为人父母的还是应该多抽时间陪陪孩子。   多多早就趴在窗口上往下看,看到妈妈的雪佛兰车开进幼儿园的停车场,冲妈妈直招手。   “妈妈——妈妈——”小家伙守在窗口,像个等待刑满释放的可怜虫,不停地叫妈妈。晗子见状,不由得一阵心疼,赶紧加快步伐跑过去。   多多抱着妈妈的腿撒娇,晗子把他抱起来,亲他:“乖儿子,妈妈有事来晚了,你想不想妈妈?”“想妈妈,不想爸爸,坏爸爸!”多多撅着小嘴。晗子乐得笑呵呵:“爸爸是解放军,工作忙,多多不要怪爸爸。”   “妈妈也是解放军。”多多抠着晗子军装肩章上的星星。晗子拍拍他:“今天表现好不好?老师表扬你没有?”“唔……”多多没有说话,小脑袋耷拉着。晗子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他又淘气,被老师训了。   这孩子从小就调皮捣蛋,而且胆子大得很,没有他不好奇的事儿,这性格不知道像谁,晗子有时和叶小舫说起这事,没好气的数落他:“孩子就是像你才会这样。有你这样的爹,才有这样的孩子。”   叶小舫对孩子的管教是开放式的,从来不打不骂,可晗子觉得,他这就是放散鸭子,不管不顾,还美其名曰,要在充分尊重孩子个性发展的前提下,加以正确引导。爷爷奶奶就这一个孙子,已经惯的不像话,父母再不管,得成什么样儿了。   “告诉妈妈,你今儿又犯什么错了?不老实交代,晚上甭想看动画片,乖乖的给我面壁思过去。”晗子把多多放下地,等他上车以后关上车门,让他交代。   多多知道妈妈的厉害,不敢不说,只得磕磕巴巴道:“我今天……今天捉了一只虫子,放在钱萌萌头发上,把她吓哭了。”“好啊,这么点小子你就欺负女孩子。晚上打电话给钱萌萌道歉。”晗子的口气不容置疑。   多多直摇头:“我已经道过歉了,不信你问李老师。”“行,妈妈回头就给李老师打电话,要是你说谎,等着吧。”在这件事上,晗子觉得必须严加管教,和调皮捣蛋比起来,说谎更严重。   回到家里,晗子把多多领进屋。叶小舫照例是没有回家来,他哪天要是在八点钟之前回来倒是奇了。   让保姆带多多去洗澡换衣服,晗子给幼儿园李老师打电话,向她询问多多欺负女同学的事,李老师告诉她,多多的确已经向钱萌萌道过歉了,而且还被罚站了半小时。   晗子叹了口气,这孩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闯祸。小时候多好,不能走不能跳,给点吃的就乖乖的,给个玩具自己就能玩上半天;哪像现在,跟个小魔王似地,满地跑不说,一会儿不看着都不行。   夜晚,孩子都睡了,叶小舫还没回来,晗子不放心,打电话给他。“老公,你干嘛呢,怎么这个点儿还不回家?”叶小舫在电话里告诉她:“小舸出了点事,我正忙着,一会儿就回去。”   “啊?出了什么事?”晗子也跟着紧张起来。叶小舸可是老叶家唯一的宝贝姑娘,她会出什么事儿?   “三句两句说不清,等我回去跟你说,你带着儿子先睡吧,甭替我担心。”叶小舫安慰妻子。小舸的事情再大,他们几个男人也能解决,用不着家里的女人跟着操心。   等到夜里一点多,才听到客厅里有脚步声。晗子懵懂中睁开眼睛,披了件衣服下床去。叶小舫摘下军帽、脱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看到晗子从卧室出来,不禁有些歉意:“你还没睡啊,不是让你不用等我,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担心的睡不着,你告诉我,小舸到底出了什么事?”晗子走到他身边坐下,搂着他脖子。叶小舫没有立刻回答她:“我有点累,想先去泡个澡,回头跟你说。”“行,我去放水。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晗子征询的看着他。   他们结婚以后,她一直特别注意照顾他饮食起居,督促他按时三餐,好好地把胃养一养,可惜的是,他工作太忙,吃饭睡觉都没那么有规律。   卧室里,叶小舫躺下以后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晗子,晗子眉头也皱起来:“这事儿闹的,你们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小舸的刹车出问题的时候,你们就该提高警惕。”叶小舫叹口气:“她也没跟我说呀,小航也瞒着我。”   晗子知道他这是有点不痛快,事情有苗头了,他们不说,等闹大了,要他出面解决了,才告诉他。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他们对他总是亲近不起来。   “你不能苛求所有人都了解你,小航他们是怕你,但是他们心里还是把你当大哥的,不然不会找你,你就大度一点,不要跟弟弟妹妹计较了。”晗子安慰丈夫。叶小舫苦笑:“你以为我是怪他们?我是心里难过。”   “难过什么?我儿子才难过呢,天天见不到爸爸。你不多抽时间和孩子联络感情,孩子迟早也得跟你疏远了,弟弟妹妹也一样,除了逢年过节在爷爷家见几次,你一年到头跟他们接触多少。”   晗子觉得叶小舫难过的莫名其妙,人和人的感情是相处出来的,即便有血缘关系,长时间不见面也会生疏。可即便是这样,兄弟姐妹间的感情,也不会因此改变,毕竟是血浓于水。   听了晗子的话,叶小舫心里好受多了,好在有这么个善解人意的妻子,能在他心烦的时候开导他,他们既是夫妻也是朋友,了解彼此的所有想法。   叶小舫想想道:“等小舸的事彻底解决了,我就申请休年假,趁着你们学校放暑假,咱们带儿子离京好好玩一趟。”“好啊,你可得记着自己的话,你对我言而无信可以,对儿子不行,儿子会把你当坏榜样,学你的样子。”   晗子给叶小舫上紧箍咒。叶小舫浅笑:“我什么时候对你言而无信过,你说说,有过一次没有?”晗子笑着抱紧他:“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你先别对儿子许诺,万一做不到,儿子肯定怪你。”“我一定做到的。”   接下来的日子,叶小舫一直为叶小舸的事情忙碌,晗子不知道他在捣鼓些什么,也懒得问,每天上班带学生,下班带儿子,她已经够累的了,家外的事就交给男人去操持,她没那么多精力。   直到某一天,晗子无意中从小舸那里得知,害她的那群人里有个叫任天戈的人,是尤砃的男朋友,晗子才知道,叶小舫有事瞒着她。   一番打听才知道,为了小舸的事,叶小舫和叶小航兄弟俩儿把能动用的势力全动用了,把那群地方势力连根给拔了出来,在军内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为此还搭上了一条人命。   他就那么恨?这几年他做事渐渐沉稳,不再像早些年那样处处透着杀气,已经升到少将了,再好勇斗狠只会给自己坐祸,叶小舫也明白这道理,越来越避着锋芒,很多事情都是在幕后操作,自己不再出头露面,这一回是怎么了?   是不是为了尤砃?因为任天戈是尤砃的男朋友,所以他才要赶尽杀绝?正常人没法不这样想。叶小舸这件事虽然恶劣,可整出这么大动静,理由绝不会那么简单。   晗子心里疑惑,可是没有问过叶小舫。以前他无论做什么事,她都是默默的支持他,从不让他有后顾之忧。唯独这件事,让她如鲠在喉,他们结婚这么久,他就那么放不下尤砃?   叶小舫从四川出差回来,看到家里空空的,妻子和儿子都不见了影子,不由得很奇怪,打电话给晗子,晗子告诉他,她妈妈这些天有点不舒服,她回去照顾照顾自己妈妈。   叶小舫去探望丈母娘。外交部家属区大院儿里,区老太太正跟着一群老太太一起打木兰拳,看到女婿,跟他打招呼:“小舫,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妈,我刚出差回来,好些日子没来看您,今儿过来看看。”叶小舫陪着笑。   女婿年纪轻轻就是大校,老太太一向把他当成自己的骄傲,挽着他胳膊,雄纠纠气昂昂的回家去了。叶小舫听到她说话中气十足,身体杠杠的,猜到晗子带儿子回娘家肯定是跟他闹别扭了,心里顿时有了数。   区家,晗子正带着多多在客厅里看动画片,看到叶小舫跟在孩子姥姥身后进来,拍拍儿子屁股:“你爸爸来了。”多多飞快的扑向爸爸:“爸爸,爸爸,给我买遥控车没有?”“买了买了,在爸爸车上。”叶小舫把儿子抱起来亲他。   叶小舫看着晗子,见她悠闲的嗑瓜子,不好说什么,只得讪笑:“我一回来看到你俩都不在家,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晗子瞥他一眼:“没大事儿,你尽管忙你的去。暑假开始一星期了,我带多多回家陪陪我爸妈。”叶小舫知道她话里有话,坐下:“我已经请好年假了,一个月。”晗子这才有了点笑意:“多多,你爸爸要带你出去玩儿了。”   多多跑过来,往爸爸腿上爬:“爸爸,是不是真的,爸爸,我要去看大海。”“当然是真的,宝贝儿子,爸爸从来不骗人。”叶小舫把儿子抱在怀里,狠狠的亲了亲,好些天没看到儿子了,想得要命。   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饭,下午又去逛了动物园和游乐场,多多兴奋不已,一直缠着爸爸。晗子走在他们父子俩身后,想着她自己的心事。   回到家里,叶小舫决定和妻子好好谈谈。晗子在客厅里陪儿子画画,叶小舫叫她,晗子猜到他心思,把孩子交给保姆。   关上书房的门,先来个拥吻,这么多天没见,亲热亲热是应该的。晗子把手背在身后,踱步:“你预备给我灌什么迷汤啊?”“把你心里的不痛快告诉我。”叶小舫直视着晗子的眼睛。   “任天戈是尤砃的男朋友,你知道不知道?”晗子开门见山的问。夫妻俩,没什么话不能直说。   “我知道,不过这事儿跟尤砃无关,我们对付任天戈,也不是因为她。”叶小舫一听晗子的话,就猜到她心里的顾虑。   “你告诉我,你心里放下她没有?四年夫妻,你知道我脾气,希望你真诚点儿。”晗子也凝望着叶小舫。对他表情的一点点细节,她都能看出端倪。   叶小舫思忖片刻:“我调查出小舸被绑架那件事的主使人任天戈跟尤砃的关系以后,心里很矛盾,因为我知道,任天戈这回肯定跑不了,没人会放过他。”   晗子点点头:“无论你们怎么处置任天戈,势必会伤害到尤砃。你并不想见到这样的结果,可是又不能收手。这关乎叶家和小舸的尊严,你们是不会心慈手软的,是不是这样?”   叶小舫嗯了一声:“尤砃来找过我,想替任天戈说情,我没有答应她。”晗子审视的看着他:“她也以为你是因为她才对任天戈下狠手的吧,所以找你。”   叶小舫没说话。他痛恨任天戈,除了因为对方谋害小舸,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觉得任天戈对不起尤砃,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自己找死。   “小舫,无论你做什么事情,我都支持你,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永远也不要欺骗我,要把我放在你心上。这句话是结婚时我跟你说的,现在我对你还是这句话,把我和多多放在你心上。”晗子望着丈夫,眼神淡淡的。   叶小舫抱住她:“我知道,晗子,我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们娘俩儿。我也不瞒你,对尤砃,除了愧疚,我还有点可怜她,毕竟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犯过错,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些她不能承受的事情。她跟你不一样,她容易受刺激,所以我对她关照,希望你能理解,我对她并没有别的感情。”   “我理解你,但是,凡事有度。”晗子靠在他肩上,轻声道。叶小舫嗯一声:“任天戈去了利比里亚,她想跟他一起去,我已经替她办好了手续,随她去吧,只要她能高兴。”   “这是最后一次。”晗子抬起头,神情严肃。叶小舫没说话,轻轻点头。“答应了我的事,你一定要做到,做不到,别怪我治你。”晗子微微的笑。   对叶小舫,她有的是办法以柔克刚,让他乖乖的就范。只因她知道,叶小舫这样的男人,跟他硬来是没用的,得触得到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那时候,两人正在恋爱期,晗子听说军艺要招英语老师,放弃了军区司令部主任秘书的职位,主动要求去当个普通的英语教师。   她已经决定和叶小舫在一起,就得有所牺牲,在军艺当老师比在军区司令部当主任秘书轻松得多,有的是时间可以多陪陪他,将来也能照顾家照顾孩子。   叶小舫是聪明人,没多久就向她求婚了。他知道一个女人为他付出多少,也明白她要什么样的回报。他和晗子之间的感情,比爱情深,他们深深地了解对方,是对方的灵魂知己,这一辈子,没人能取代。   晗子靠在叶小舫肩上,夫妻俩紧紧依偎,时光一点点过去,这一刻终将成为记忆里的一个片段,只是他俩都不会忘记,对方就是自己执手今生的人。为他/她付出,亦无所怨,亦无所惧。 【本作品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欢迎光临书本网。更多最新全本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一汀烟雨】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